顾不上还有些发懵的佐天泪子，真濑拔腿就跑，周遭环境因恐惧发生变化：身侧玻璃器皿溢出鲜红色泽的液体，原先排放在柜子里的骷髅标本正手舞足蹈，头顶分明接有紧急电源的无影灯骤然熄灭，应急通道标识泛起幽幽绿光。
真濑感到胆寒，此刻，她只希望逃出这间不安详的教室，远远避开，不去回想，就像事发当天心神不宁的一夜。
真濑是暗部成员，心理素质理应过关，但仅在导致黑岩羽死亡这件事上，她很清楚自己负有的责任，真濑为自身利益干过不光彩的勾当，但无论出于怕惹事还是嫌麻烦的理由，她毕竟没动过杀人的念头。
那天也一样。
不过是按照洋子的请求把人带进小巷，之后的事情，包括无端谩骂和肢体暴力，她并没有参与其中，在她看来那样的行动过于掉身份了。
只有女生知道女生的痛处在哪里，触怒洋子的黑岩羽遭到围攻，衣裙被扯碎，身体部位被耻笑奚落，尽管如此，不雅照片没有流传出去，实际上，真濑反而制止了久川派阀的学生们。
她当然存有私心，事情闹大责任只会被撇到自己身上，之所以支持洋子是为了融入派阀以获取更优质的资源，表面功夫到位洋子也不好说什么。
羽自杀那天，洋子如愿以偿获得了专业课的进修名额。
真濑还在奔跑，幽深通道无限延伸，迫不得已止住身，双手撑住膝盖喘着粗气，她抬起头：窗外月光印出黑岩羽木讷呆滞的脸，失去生机的空洞瞳孔盯住真濑，却仿佛穿过身体望向更深的恶意。
真濑失魂落魄跌坐在地，呼吸停滞，身体不听使唤般僵硬，她几乎是用带着哭腔的沙哑声线为自己辩解。
“我，我真没想到会这样！”
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刻，黑岩羽的身影消失，硬朗的白色光线重新照耀，真濑本能般捂眼抵挡刺激性亮度，除此外只能瘫软着，就好像全身麻醉推上手术台被无影灯晃得翻江倒海般头晕的患者。
“发生什么事了？”
开灯，狐疑打量着丢了魂似的真濑，巴麻美不解道。
……
堤坝河岸边，宫代惠跪坐在地上，短裙下裸露的小腿被夏季繁茂植被扎得生疼，她向朝自己迈步走来的黑影讨饶，眼角余光瞥见湖泊对岸的医科大楼。
“我没想害死你的！”
仿若未闻，黑影还在靠近。
“是洋子让我们这么干的，照片真的删掉了，其他人起哄着想传到网上，但被我和真濑制止了！”
宫代惠，雾之丘一年级生，与万谷真濑不同，她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富家千金，也作为霸凌者之一参与了那次事件。
不过与这番言论稍有出入，一贯合群的她属于被制止的那一类。
“为什么要这样做？”
走出被桥墩笼罩的阴影，银辉洒下，借着河面波光映出那熟悉的面庞，宫代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黑岩羽站在自己身前，清冷面容看不出血色。
也对，她已经死了。
“洋子那家伙，她想要你们专业的进修荣誉，前段时间不是警告……不，她不是跟你说过吗？让你主动放弃名额。”
“求求你，别带我走，就算要复仇也应该先去找洋子啊！”
“我并不想杀人，我……只是不想像从未活过一样死去。”
撂下这么句话，羽机械般盯着惠，听见此言，惠被泪水朦胧的眼睛亮起光，像是看到了存活下来的希望。
“我会帮你洗刷冤屈的！”
“雾之丘校方看在久川身后势力的份上不了了之，虽然很残酷，但在你死后校方更没有针对洋子的理由了。”
“我可以把事情经过曝光，我的账号有不少关注，只要发到推上肯定能在校内外引起轰动，只是如果洋子……”
“除你外，还有谁？”
“诶？”
“告诉我，然后我也会找她们，如果一起发声，就不会被淹没。”
惠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在场除自己外都是其他班学生，她很快一五一十招了出来，狐朋狗友什么的都见鬼……
不，自己现在真的见鬼了。
一阵坦白后。
“就是这些了，我……我发誓，绝不把见到你的事告诉任何人！”
就算真跟人讲，也只会被当作愚弄人的恶作剧吧？
惠心想，她松了口气。
是潜意识里的负罪感因为受害者原谅自己而减轻了吗？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惠第二次道歉，是忏悔非讨饶，惠真心希望对方谅解自己的行为，如果早知会造成羽的死亡她万万不敢听从洋子的吩咐。
“仅剩的心愿，就是这些，完成它，我是不会害你性命的。”
话音未落，幽蓝色火焰蹿腾，极致寒意蔓延四周，惠只觉得冷，再次望向身前，羽已不见踪影。
精疲力竭，惠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