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华纳的带领下，我们进入了贮藏所内部。
这里的空间出乎意料地大，各种生存所必要的设备都十分齐全，甚至还保有完整的生态循环系统。
这里的居民——姑且暂时称他们为居民——的种族各不相同，但主要还是以当地的主体种族乌萨斯为主。他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共同维持这个地下组织的正常运转。
经过询问后我才得知，所谓的贮藏所并不是只有一间，而是由数十个地下仓库相互连接的庞大网络。如此设计的初衷据说是为了发挥保存物资功能的同时，还能充当地下暗道的作用，以便在地上环境极端恶劣的情况下向城邦各个区域调集兵力，运输给养。
我的情报有误，这里根本就不是什么物资贮藏所，而是一座设施完备的微型地下城。
我和华纳并肩走在前面，“斯卡蒂”则在我右后方随行。在我们三人后方还有两名随行的卫兵，手上都持有武器。
“五年前，在城主的指示下，所有地下仓库全部重建，分配给某些科技部门做了实验室。再后来，那群怪物突然出现，这里就又临时变成了军队储存物资的地方，然后......”
华纳没有再说下去，但后面的话我大概也能猜出个七七八八:海嗣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席卷了城邦，而这些仓库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便迎来了废弃的命运。
“所以说，你们都是战后滞留在此的军人?”
“不全是，这里还有军人家属和难民。之前还有一部分政府人员，但已经都死了。”华纳语气平淡地说道。
“哦?这里不是军方设施吗?为什么会有平民?”
“哈哈，这就说来话长了。”
华纳仰起头，看着头顶上交错纵横的通风管道，像是在努力回忆着什么。他没有刻意做出什么表情，我却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了恐惧。
“失守那天，全乱了。”他开口道:“守军各部被冲散，所有人都在逃。在这里彻底封闭前，有很大一批难民涌了进来，还有一些政客、贵族，都慌不择路地跑来这里......不瞒您说，我也是逃进来的，靠着我的源石技艺。”
“后来呢?”
“后来?就如您所见到的那样，我们被困在了这里。外面全是怪物，没人敢到地面上去，直到现在......”
“就这样?”
“没错。”
“能不能说得再详细些?您或许刻意省略了一些东西也说不定。”
“......”
华纳忽然停下脚步，警惕地注视着我。他比我高足足一个头，被这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在近距离死死盯着，还是蛮有压迫感的。
不过好在我的脸被兜帽遮了个严严实实，他读不出我的表情，我便也有了敢于直面的勇气。
“抱歉，我没有强迫您的意思。”我试着打圆场:“但从经济角度看，交易双方都应当表示出诚意才对。倘若无法彼此信任，互惠也就无从谈起，您说对吗?”
“您的意思是?”
“我们交换。”我很自然地回应道。“第一，告诉我这里发生的一切。第二，交还我的随身物品，并给予我双人份一个月的口粮。”
我的语气显得无比自信。一方面我对自己的学识无比自信，另一方面则是出于对这里内部环境的考量。封闭式的社会结构相当脆弱，一有风吹草动便会轰然倒塌。因此，华纳身为这里的领导者，必然有丞待解决的问题，而我可以出手相助。
“而作为交换，我会在滞留期间尽我所能地帮你们解决问题。只要是我所擅长的领域，我都可以帮忙。如何?”
他转过头，稍稍思索了一会儿，等再次看向我的时候，笑容已经爬上了他的脸颊:
“博士阁下，您的提议很有诱惑力。但很不好意思，我方目前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矿石病抑制剂，我会做。前提是给我相应的原料。”
“?”
霎时，华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我没有理会他的错愕，自说自话地推进交涉进程。
“如果矿石病末期患者因病死亡，其尸体爆炸飞溅出的源石尘埃会立刻弥漫四周，在这种幽闭的空间内就等于一颗毒气炸弹。”
“......”
“地下贮藏所的通风设施并不完善，只是能保证内外正常的气体交换而已，根本做不到彻底的净化。一旦感染颗粒大规模散播开来，你们的活动区域只会越来越小。”
“......”
华纳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而这正中我的下怀。想必是当初涌入的难民中夹带了矿石病感染者，造成过小规模的传播。
被困在地下城里，缺衣少食还要时刻提防烈性传染病，换成谁精神压力都会很大吧。
“我可以帮你们制作检测剂和抑制剂，当然，相应的配方我也会一并奉上。不过试剂的效果我不能完全保证，这取决于原材料和制药设备的质量，如果两项都不能满足，那我也爱莫能助了。”
“......”
“您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哈......不愧是自称博士的人，明察秋毫!”
华纳忽然笑出声来，他的笑声中或多或少带有自嘲的意味，不过很快便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句杀气满满的威胁:
“如果动用暴力手段的话，您或许也会愿意把配方交出来也说不定。”
“这就有点伤脑筋了......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是想尽可能避免暴力冲突。”
“博士阁下，这恐怕由不得您来决定。”
“是吗?真遗憾......”
我由衷地在心底叹了口气。武力逼迫他人并不是我的风格，我更倾向于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在华纳面前，我必须展示我的力量，以保持双方的地位平等。若他只认拳头，那我就给他拳头。
“斯卡蒂，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