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过身去,偷偷地解开系在腰带上的防水袋。
“你在看什么?”
“珊瑚宫大人的锦囊,为了能够时时刻刻有锦囊指引,我特意用做箭袋剩余的皮革缝了一个口袋,即使我游泳也可以随时翻出来领会。”
“今天怎么不训练?”
五郎的作风实在与我映象中严整的珊瑚宫军大相径庭。
“旅行者。”
五郎仔仔细细地翻找后,忽然叫了一声。
“嗯?”
“你……”
“嗯?”他吞吞吐吐地模样让我不习惯。
“你会游泳吗?”
“会是会……要做什么?”
“太好啦。”
五郎又是一阵激动:
“保险起见问一问,水性怎么样?”
“水性……蒙德有个星落湖,湖里的鱼都不是我的对手,水性?也许……挺好?”我征求派蒙的意见,她闭着眼点头。
五郎两眼泛光:
“救救我,旅行者,拜托拜托拜托。”
“五郎也会游泳吧?”
“军师大人说珊瑚宫军队人数减少,这是战后休养生息必行的举措。剩下的军队则不应该停留在反叛军这种临时的层面上,缩减人数的军队需要达到比战时更强的战力。内部有盗宝团和流浪武士扰乱秩序,外部有幕府军和愚人众,两者的动向都不可预料。一旦他们率先打破和平,珊瑚宫也要及时拿出应对之策。”
“本来我们天天训练,效果不错,将士们进步很大,可是到了游泳的时候就出问题。稻妻是岛国,来往靠水路,如果一支军队站在战船上七颠八倒,又不能游泳,战斗力一定会大打折扣。我虽然勉勉强强会游泳,但在水里穿上铠甲,带上装备,带头冲锋有点困难。”
“五郎的箭术百发百中,为什么要带头冲锋呢?”派蒙不解。
“你不懂?弓箭手就应该站最前排,弓箭手不站前面,难道躲在后面吗?”
我哈哈大笑。
派蒙愈发茫然。
“在水里会感觉很笨拙,总感觉水流会碍手碍脚,不能进退自如。因为我的问题,全军的训练进度都不如人意。”
“倒不是你的问题,初学者到海里经常会有点慌乱。游泳不是简单的动作组合,包括平衡,协调,应变能力等等,和岸上的刀法枪法又属于不同的体系。眼下不再是备战时期,时间很充裕,慢慢练习总有收获。”
“近来流浪武士的活动逐渐频繁,所以我又必须把士兵分派下去,巡逻守备……可是士兵们的水上功夫毕竟不熟练,即使阻止盗贼们进入村落,他们也会马上撤退,寻找下一个切入点。他们的船虽小巧,速度却快,几次把我们的船甩出老远。”
“心海没有其他办法吗?”我听得入神。
瞌睡反正已经被我耽误,派蒙被刚刚一通笑闹吸引,也聚精会神地听。
“起初我们以为是船的问题,上报给军师,军师定计。我们提前设下圈套,等他们上岸,伏兵齐出,截断他们上船的路线。本以为万无一失,谁知他们齐刷刷地窜下水去,本以为至少抢到他们的船只,谁知船也被水下的人凿沉。我提兵去追,一个人影都没有,夜色正浓,无从找起。”
“这次呢?心海没有对策?”
“昨天早上我去和军师谈了许久,如今还在处理中吧。计穷……不至于吧,军师大人明明挺有信心啊。”
“有没有调查过沉船?”
“查了。残骸没什么特别,都是最普通的小型渔船。”
财宝既没有留在船上,也没有用在船上,盗贼们估计能迅速地找到船只的替代品并卷土重来。
所以将军急急忙忙地跑出来补课。
我扯下长靴,湿淋淋的光脚用力地踩进沙子,半埋进其中。
水分渐渐被沙子吸干,带来一股久违的解放感。
“我认识的其他将军们可不会这样做。”
将军其实……类似心海?
“不用做到这种程度。”其实不用以身作则。
不过情况不同,规模较小,有一位武艺高强的人带队冲锋,不仅给后来者一个榜样,还能一定程度上吸引火力,保护后面的主力。确实可以有效减少伤亡。
珊瑚宫的地形是我跑遍三个国家来最奇特的,以至于启程之前我不敢设想这样的一个地点。中间的地面凹下海平面,环抱层层的巨大贝壳组成的宫殿。四周全是陡峭的高崖,连接大海,瀑布环绕。
内部的水流并不湍急,缓慢流下的水异常清澈,让人怀疑海祇岛下有另外的容器。
长期与温柔的浅水一同生活,难以面对大风大浪,也是情有可原。
“旅行者见多识广,一定可以帮我的吧。”
他攥紧我的双手。
我注意到阳光的移动。五郎白净的脚尖触及阳光和阴影的界限,整整齐齐地被修剪过的指甲盖反射耀眼的光芒,犹如海祇岛亮晶晶的珍珠和贝壳。
“不早啦,不早啦。”
我爬起来,伸了个大懒腰,重心偏移,向后打了个趔趄。
小腿不小心踢到固定帐篷的木桩,它整个开始倾斜。
“走,我带你去游泳,”我们放弃了临时的破帐篷,“游泳有两种学法,一种快,一种慢。”
“慢的方法是多泡在水里,用触感慢慢感受水的各种属性,比如说温度呀,浮力呀,流速呀,去习惯它,然后在熟手的保护下尝试一步一步向深水区迈进。”
“可是五郎带领军队,需要比较快速的学法吧。”派蒙说。
“快的方法就和我一样,横渡蒙德的果酒湖,从蒙德城的侧门到明冠峡,为了去瞻仰废墟的七天神像。”
派蒙以手捂脸,不再说话。
五郎没出过稻妻,对我所说的地名没有概念。
“距离大概和从这里到八酝岛主岛的距离差不多,全程游泳,脚不点地。”
虽然最后我被派蒙连拖带拽地拉扯上岸,肚子里鼓鼓囊囊被灌满湖水,手脚都泡软了。
当时把派蒙都吓哭了。
后来从琼玑野游向孤云阁,再次被派蒙扯上岸,还差点死在丘丘人的乱棍之下。
不过这些就不方便和五郎提起。
“哦——”五郎出乎意料地有干劲,“珊瑚宫大人的兵法里有:投之亡地而后生。练习就是针对实战情况的预演,只有平时的演练下死功夫,到战场上才能一往无前,战无不胜。”
派蒙根本插不上嘴。
“感觉他完全没懂?只是脑子一热?容易兴奋?”
“呃……”
“我们是不是误导他了?”派蒙短小的手臂叉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