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点?”我占据流浪武士的草床。
翻个身,举起手无聊地肆意撕扯他们的帐篷。
别说火腿培根之类的高级货,也别说肉排鸡肉串之类的熟食,这些摩拉……拿来买小麦都不够吧。
半天的时间在煎熬中过去,按照我的速度,不等去须弥的船只安排妥当,我们已经身无分文。
晚上去神里家蹭一顿饭,暂避一时,饿死街头到不至于。
摩拉嘛……不行,我怎么开得了口?
说扭转时局的旅行者被逼到采个蘑菇像做贼?
说被愚人众算计一次又一次?
直到穷厄困顿,无计可施?
太羞耻了。
可是这边三天两头地被愚人众骚扰,我实在没有余力去收集任何材料,也不敢去冒险。握剑的手日渐乏力,战斗的过程越拖越长,愚人众一波一波地轮换,完全没完没了。
他们本来的目的是神之心,不过自从御前决斗以来,剩余的愚人众已经对这阻碍计划的不稳定因素有所戒备,而且逐渐聚拢。有时我也想去宵宫家避避风头……可这群家伙不会讲道理,他们防不胜防,我不能害了宵宫。
“旅行者?”精神的男声于我有些陌生。
派蒙的肉掌连连拍打我的膝盖。
“啊——啊。”一通扭动,草席被我弄得乱七八糟。
尴尬在所难免……
五郎卸下上身的几片铠甲,头发沾湿,沉重地下垂,贴近后颈。左肩下有几笔花纹,有点像荆棘,又有点像翅膀,延伸到锁骨中间渐渐淡去。下身是一条宽大的……布?前面是四角短裤的式样,后面更加短,腰布宽大,又用层层叠叠的布袋紧系,大腿部分的花纹被截断,一条龙探出头,弯弯扭扭,探到膝盖上方……呃,我说不准,修长的身体上长出的角类似于我之前见过的珊瑚藏品?或许是五郎他们当地的风俗。他赤脚踏上沙滩,耳朵直直竖起,用力地甩动湿漉漉的尾巴。
“你回来了,剑鱼二番队队长。”
“哈哈,呃,哈哈,好久不见。”
我突然怕他开口说话。
慌忙把摩拉袋收起来。
“这次……本来不愿意惊动大家……”我小声嘀咕。
“为什么?”我的应急之词完全没有经过考虑,但五郎居然真的关心起原因。
“嗯……稻妻城的冒险家协会里有传闻,说这一带岛屿上有遗迹,其中有魔神战争时期,稻妻先民遗留下来的宝藏。我怕来去仓促,惹你们见怪,所以不敢贸然打扰。”
“怎么会?”
我偷眼搜寻远方四四方方的影子:
“地点虽然在海祇岛一带,但路线不经过海祇岛。冒险家协会有任务在身,不方便多耽搁。以后如果有空闲,我自然会经常回海祇岛探望大家。”
我小步小步地侧向挪动,打算趁五郎还云里雾里时开溜。
“古代的宝藏吗……”五郎居然一脸疑惑,“旅行者,消息可靠吗?”
“无论消息如何,我们冒险家不会对眼前的机会无动于衷,所以,哈哈,试试看,大不了白跑一趟嘛。”
五郎大挣着好奇的眼睛,毛茸茸的耳朵转了一圈又一圈。
毕竟对面也算久经沙场的将军,我的语气越来越虚。
“附近确实有几座遗迹,可是之前由于海祇岛的物资军备短缺,珊瑚宫大人已经分派专门的部队探索过。战争结束,宝藏的挖掘事宜也告一段落,但盗宝团和流浪武士猖獗一时。珊瑚宫大人说海祇岛的遗迹属于海祇岛,所以珊瑚宫大人并没有放弃对遗迹的统一管理。”
“宝藏的事……难道只是传闻吗?”我佯装自己很关心。
“遗迹中有些小宝箱,有些陈旧的刀剑,稍微磨砺一下或者修复一下,可以投入军用。都是很普通的武器,和你手中的这把没得比……”他注意到我手里的斩岩,目光又马上移开,“我不清楚,关于宝藏的细节,应该去问岛上的巫女,要不我先带你回珊瑚宫问问?”
“啊……不用不用,真的不用。”
浸透海水的裙子贴近我的臀部,浑身上下全是泥沙的印记,腰间还留下了愚人众脚尖踢过的痕迹,这叫我怎么见人?
“我们冒险家随便走走,总会有所收获。这是我的一点私事,就不劳海祇岛的大家费心了。旅行者,旅行者,当然是要四处奔波,风餐露宿,四海为家的人嘛。一直以来受到你们的照顾,但我不能把旅行的本质忘记了。”
五郎一直警惕地注意帐篷里的动向。
不过他似乎轻易地相信我,相信我占用流浪武士的驻地只是顺路,认为是流浪武士的错。
“没有宝藏也好,我就多逗留一会,抓些鳗鱼也不亏。过些日子把事实告诉协会,也让后来的冒险家们少走弯路。”
忽有忽无的宝藏,忽远忽近的海祇岛,忽急忽缓的旅途,又闪烁其辞,谎言十分拙劣。
翠绿色的眼眸中忽然有一闪而过的期待:
“你还好吗?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这群武士比较难缠,所以不得已,要用些小技巧。”
“实在抱歉,海祇岛附近的流浪武士还没被清除,人或多或少松了口气,岛上很多事处理得还都很仓促。”
我躲进石头的阴影,挨着派蒙坐下,五郎也坐下。
虽说极其不愿意被五郎看到脆弱的一面,事到如今,我也无可奈何。随我忙碌一个上午,派蒙已经抱着她的小短腿,缩成一团,沉沉睡去。
“我担心经过和平谈判,珊瑚宫要缩减军队的规模,剑鱼二番队不会因此解散吧?”
“有改组,珊瑚宫大人许诺过,你永远是剑鱼二番队的队长,所以不用担心。”
我没有在意我的立场:
“毕竟我是旅行者,再过一段时间或许要远离稻妻,归期未知,海祇岛还是不要保留这个位置为好。”
“你不在的时候,会安排代理队长接替工作,队长的位置永远留给你。我们会向士兵们说明你的情况,他们一定会理解。也不是说没有实权,就是……”
直率的将军在面对这种不均等的麻烦事时,也有些许慌乱。
虚位以待,我倒是在邻国见识过相似的模式。
我不禁撩起湿润的头发,抹一把额间和海水混合的细汗:
“派蒙,现在几点?”我把她一掌拍醒。
派蒙气鼓鼓地:“将近下午两点。”
“快到珊瑚宫军的训练时间了,将军。”
“今天不训练。”五郎难为情地摇晃尾巴,水珠从毛尖滴落,击出一个个小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