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的冬日狰笑着把冰椎般的冷风灌进我的四肢五脏,我把脖子上的围巾绑得更紧了些,虽然改善不了但好歹心里好受了点。街道上已经飘散着星星点点的雪花,随着呼吸而出的白气消融在空气中,我的脸上了有些许潮气。
在我们的乐队的圣诞晚会演唱后的几天,天气厅就发布了最近将迎来强降温天气的预警,没想到今天就下起了雪,再去学校的路上经过的好几个花屋都开始处理一些因这次突然的袭击而枯萎的花朵。那些干瘪褪色的败花有的被吹出了店外,如同一块破布般在空中飘舞着。
今年的冬天真是冷的出常,不知有多少生命在这个冬天里熄灭了呢?就如同落入了冰湖的湖底,水面上的阳光,空气,所有的一切都将与他们隔上一层永远无法跨越的屏障……
我不由拿出手机点亮屏幕,看着LINE上的聊天记录最上端从昨天发送的信息显示变成了已读却无半点回音,想到这个人在那个圣诞节前几夜用定时发布的方式来掩饰自己的病情的行为,全身便感到一种钻心的抽痛。
要去找华园老师的妹妹询问医院住址吗?不是继续在LINE上无休无止地发送消息轰炸直到她回复?不,华园老师本就不想与自己见面加重大家的心理负担,而且如果真的见到了她,见到了她那经过无数场手术和癌病搏斗的身体——也一定会对村濑真琴以后的创作产生一定的影响吧。
怀着这番纠结苦闷的心情我走到了学校,由于是休日也不会遇到什么熟人打招呼,我穿过冰寒的前操场进入乐队特批的活动室内。其实今天回学校要做的事很灰简单,只是花一点时间把上次圣诞节的合唱曲导入学校的资源库中就可以了,登上校网的账号看着传输的进度条快速走到终点浮现的成功窗口,我关掉电脑准备离开,无意识的扭头时瞥见了旁边桌上摆着的可爱粉蓝色小日历,红笔在今天的日子上画了几圈,旁着“诞生日”的写样。
我记得那张桌子一直坐的是凛子吧,也就是说今天是她生日吗。我在这时突然回想起今天的乐队群中好像真没见凛子说话,诗月对此还有些疑惑,不过因为早辰时候以为她还没起床也就忽略了,但到现在还无半点音讯……
我的脑海中突然想象出了凛子妈妈的那咄咄逼人的面孔,不安如毒蛇一样攀过了他的内心。
在回家的路上几番犹豫还是踏进了一门家鲜亮时尚的化妆品店,因为姐姐在平日里不知问我推荐了多少次而记住了店名,没想到今天还是用上了。不久拿着精致礼装袋从店中走出,结果没几步那纠结烦闷的情感终于还是缠住了我,连同这几天沉淀在心底的不安忧虑一并爆发。
算了,这可是冴岛家的私事,而连乐队都退出了的你又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干涉,在LINE上无关痛痒地问一下然后就可以假惺惺叹几口气把这个送给她再鼓励几句,就可以心安理得的逃避了?我的灵魂对自己的行为发出愤怒的呐喊,每一根神经都在争论着天一女人声音在脑中回响。
仿佛跌进了无底的沼泽之中,焦虑混浊化作毒牙撕咬着血肉,喉头像被粘住了一般发不出半点惨叫,在不断沉可下去的深渊中,距离那个乐园越来越远——一个阵单调的电子音携着震动在口袋中响起,附近的写字楼,百货店的声音明明压过了手机声,可这一震不止处女电光般迅疾地窜进身体中。点亮手机屏幕,解锁后出乎意料却又感觉有些果不其然的看到了凛子的信息。
“叹气,村濑君还是这样的不主动总是让女孩子提出话题就算只是个下流的性犯罪者也是很差劲的。”
还是一如往常的毒舌啊,但我却因确认了凛子的状态不错而稍感心安,活动了下冷的有些僵硬的手指,在屏幕上输入着:
“凛子,你今天是不是和……抱歉,祝你生日快乐。”
凛子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后,发送了一个瞪大了眼的小企鹅表情包。
“真令人惊讶,我记得自己的生日日期可以来没有告诉过村濑君啊,是开始暗自调查起作为你的猎物的隐密了吗,不妙啊村濑君正在从性犯罪者退化成性猥亵者了。”
要说的话前者不是更恶劣吗?!心中大叫的我却有一种往事都步入常轨的淡淡的幸福感,继续输入着。
“是在学校的活动室里无意看到的,回家时顺便买的礼物,需要我送过来吗?”
“不了,村濑君你就先回家吧。”
凛子的回答令我有些意外。
“那礼物……”
“不是村濑君拿着嘛,一起带回家不就好了。”
什么意思,这又不是我的生日,我把礼物放我家你也得不到……等等!我的思考突然一滞,随后如同汽车横纵进入了一条阔野僻道,思想在另一个方向上奔驰不已。
我家、凛子、礼物?这三个名词就像是化学反应时溶液中的内容物疯狂反应,气泡乱颤,等到反应结束,三者融合成了同样的物质且如胶似漆的合在一起,在我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可能性,而验证它的方法也再简单不过。
“凛子,你该不会……现在在我家里吧。”
而她的回答仅是一个微笑的卡通狸猫,但透过这些由单调的电信号组成的电子图象的微笑中,我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
当即迈开了步向电车站奔去,由于被自己的想法惊过了头一路上撞到了不少人只能留下句抱歉,不好意思,就继续奔跑前去。要说原因的话那就是今天爸妈可是要回家住几天的啊!虽以凛子的头脑要应对那俩老人家的询问肯定是游刃有余,但万一凛子多说了什么让他们误会的话……必须提前夺得主动权。
他们说了大约还有10分钟到家,应该来得及!
可惜,即使村濑真琴已经及时发现了问题并努力去解决,但有些事就如同路上的水泥一般提前浇灌好了的结局,最后还是变成了他最担心的事。
“哎呀,小凛你可真聪明,不像我家的男人,都多大岁数了还感情一上来就喜欢哭鼻子,幸好真琴这孩子完全没有遗传到他爸糟糕的基因,小凛,阿姨告诉你的一定要记好了:女人的男朋友最好要找像真琴一样老实坚韧的孩子,这样你才能稳固在交往中的相对地位。”
“乐队都办起来了……小,小凛,谢谢你们还愿意让他重新加入……没有步入我的后尘啊。”
等我在冬季的大街上跑的大汗淋漓回家时已然晚了,妈妈拿着水果盘十分殷切热情地招待着沙发上的凛子,爸爸不知什么原因抽泣着,手边还堆着好些用皱了的抽纸,姐姐倒镇定地坐在一边看着她的电视,见到我狼狈开门进来的样子噗噗两声,露出幸灾乐祸的坏笑。
“我回来了……”
“啊,村濑君欢迎回来。”
居然还是凛子最先注意到了我,有如远空上闪耀的彩虹似的绚烂笑容轻轻挂在嘴角。我不由一阵恍惚像是看到家里等待已久的妻子专程迎接。爸妈这时才后知后觉地转过头来——不用那么尴尬,你们对凛子的态度已经证明了我是多余的了。
“真琴回来了!真是的多大的人了每次出门都不给家里人说一声,让小凛都在这里等半天了。”妈妈脸上含笑地数落我,站起来让开自己在沙发上的位置示意我去那坐下。
妈妈坐的位置就是凛子旁边,如果真坐在那恐怕两人的头都快靠在一起了。我脱去外出穿的围巾大衣,用轻便的长袖衣迎屋内的暖气,衣服挂衣架上再把手套塞入内衣袋中,犹豫片刻仍走过去把礼物袋拿给凛子。
“生日快乐,凛子。”凛子平静地接过袋子,我顿时觉得一阵轻松,脖子后好像出了一层细汗般粘粘的。没有坐在妈妈特意腾空的人位置而是直接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妈妈并未表示不悦——不只是她,一家人都有些诧异地看着我,而后又露出几丝欣慰之色。
凛子摸了摸精致的礼品袋,似乎并没有立刻打开的意思,转而看向了我,被那双清澄的眼瞳的注视着,不知由何让我有些慌乱,仿佛失去了知觉的嘴唇平巴巴地动了动。
“凛……凛子?”
“呐,村濑君,既然今天是我的生日那能听下我的愿望吗?”
“呃……请说吧。”
“村濑君的父母大人今晚可否让我这个不速之客借宿一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