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秀的月光婉婉拂过帘布窗户,使屋里盈满了皎洁乳白的光辉,棱五边形的吊灯反射着水晶般的光芒,仿佛月幕之上的繁星。我无言的望着天花板等待困意的来临,将宽大的电热毯再往身上扯了扯,虽然隔着棉褯地面还是硬得硌人,但总体还在承受范围内——由于各种因素干预,我的房间被让给了凛子,而我只得选在客厅里打起了地铺。
“妈妈又擅自给我报了个什么比赛,听说有几个有名的钢琴家来听赛就立刻决定让我今天晚上7点去参赛。”
凛子说自己因此又和她大吵了一架,这次闹到直接跑到我家来了,希望在这里住上一晚,这样比赛时间一过凛子妈妈也就没办法了。
对于这个借宿请求爸妈一致欢迎,答应之快甚至像是怕凛子会反悔似的。
有着温暖的电热毯盖在身上的我并不觉得在地板上睡有多么难受,但总有一种蚂蚁在身上爬似的焦虑扣挠着我的心。这是大人第二次凛子妈妈强迫她去比赛吗——不,私下里她们一定一直为这个问题而争执不休,只是这次的让我知道了而已。
那么诗月、朱音、伽耶她们呢?她们难道就不会有这种相似的苦恼吗?随着PNO以后知名度不断提高,乐队成员们的天赋也一定会被那些胜过于自己的更专业的大师发现欣赏,当价值被越来越多的人承认,越来越多的人抛出优厚的橄榄枝时,PNO还会完整如初吗?
我的心里一阵刺痛,不愿再去思考这件事,可一闭眼那些念头又会疯长着扑过来,明明现在乐队都很稳定地发展起来了却被这种事搞得焦头烂额,被华园老师知道了绝对会笑话自己的吧。脑中她那带着七分挑逗三分戏虐的恶意笑容逐渐清晰,慢慢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也平复了下来。
我长舒口气,不禁想嘲笑自己的杞人忧天,正要起身喝杯水准备入睡时,微小而悠扬的钢琴声映入耳帘,那轻快熟悉的旋律令我呆住了。
寻声望去轻越的琴声正从我的房门缝里如满溢的蜂蜜般缓缓流泻而出,因为我也有时候在深夜里忽然被灵感造访而十一开调音器风风火火地录到天亮,所以我们家的门一律有着良好的隔音性,如果不是凛子没把门关紧我也不会听到半点声响。
而现在流转在耳室中的琴声无疑是华园老师在即将手术时的圣诞节的的前夜发送在她的主页上的,为了安慰她愚笨的学生的,注定得不到任何人回应的《心愿》。
这声音太熟悉了,仿佛折翼的天使于绝穹之顶坠落时的悲鸣恸哭,并不哀娇造作,而是无比的锋利,每一个音符都直击血肉骨髓,要将它们搅碎了般连绝不休,几乎是不自觉的,我向那黑暗中仍透露着一角光明的房间走去。
橘黄色的灯光下,穿着棉睡衣的少女坐在钢琴前,纯洁的光芒在她的长发间飘浮不定,忽而化作飘散的星点飞泻出下,一个个音符连接组成的旋律仿佛繁星的碎片随少女飞跃的指尖闪烁。平常喜怒不形于色的凛子此时神情愉悦轻松,简直是从天国降临的音乐之神一般。
在凛子手下的正是那架儿童钢琴,华园老师以它弹奏并寄给了我,也是用这钢琴的独特音色,曲子的音律才和华园老师的声音近乎重合在一起,使我不由呆在一旁。
音符在琴键上毫无阻碍地流淌着,一首曲子很快到了尾声,可我脑中那天籁的绝韵兀自回响不绝,灵魂都仿佛在颤抖。凛子运动了下指腕,对着那光滑得能映出她那秀丽皎好的面容的钢琴开口,语气颇为幽怨。
“果然,对付村濑君这种硬到不行的家伙只能主动设下陷阱才能让他肮脏的**大胆从一副老好人的皮囊里跳出,跑来偷看身在闺房中的少女吗?”
……
被当场抓了个现形的我自然不好意思反驳凛子的信口开河,秉持着村濑家历代传承下来的祖训(误),只能选择向凛子弯腰好好认个错请求她的原谅了。
然而,我才刚走进房间准备好姿式时,凛子就好像提前预知到了我接下来的动作般开囗:
“不管发生了什么,一上来就只会对女性摆出廉价的认错姿态的人是最差劲的呦,村濑君你是想让自己在我心中的评价分再低一百吗?”
听到这话的我嘴角一抽,本已要弯腰士下座的身体骤然停下,无奈地看着脸上挂着玩味笑容的凛子,素长的秀发在灯光的照耀下极具光泽,脸颊上可能是吹久了房间的暖气而泛起的一层淡樱色红晕,吹弹可破的肌肤,小巧玲珑的五官,再加上那抹暧昧的表情合在一起,简直变成了能令任何男人沉醉的毒酒。
光是注视着凛子我的脸上就开始微微发烫起来,视线不自然地向旁移去以转移注意力,而注意到我的动作的凛子的笑容里更多了一股得意,悠悠说道:
“好了,那么作为擅闯了位可爱美丽的少女的房间的代价,请村濑君把自己心中的困扰说出来吧。”
“困扰吗?就算你让我说出来……现在的资金有点不够了、灵感最近极为匮乏了、调音器配置也有些老化啊……”
我下意识避开那件事,抓着些小事想糊弄过去。
“村濑君还真是不会撒谎呢。”凛子目光一敛,锐利的初线像要把我整个切开一样。
“要是大白天的话另说,在凌晨三点还有闲心过来听钢琴的人,除了心里有大事的人就只会是变态了。”
我吃了一个惊,刚刚一直没看手机都已经这么晚了吗?口袋里拿出手机一看,分眀才十一点。视线往手机上移开,凛子红润的小脸突然窜到眼前,看到那靠近的樱软玉香的小嘴与我如此之近,心跳一下又加快了不少,不由的狼狈地后退了几步。
凛子感到有些好笑的注视着我,笑呤呤地说:“村濑君也真是的,明明心里一直想着我的事,可到本人都大度的投送怀抱时却又总是退缩犹豫。”
“谁,谁一直在想你啊!”
凛子的笑容更盛,回到钢琴椅上随意弹响几道清脆的音节,说:“那我来猜猜吧,因为我和妈妈这次的吵架,村濑君你是在想要是我或者诗月她们因一些原因而真的退出了乐队该怎么办呢,对吧?”
我嘴角一抽不知该如何回答,凛子的眼睛仿佛一个读心机一样锋利地剖开了我的掩饰回避。但就算有人把话挑出来了我也无法接住这个沉重且真实的话题,明天和意外不知谁会先来,天下也没不散的宴席,那么PNO保持住成员的吸引力又有什么呢?
“嗯,看来我猜对了。”凛子语气淡然。
“是……抱歉,但我总忍不住去想我到底能不能办好这个乐队,PNO到底配不配得上大家,因为我不能想象出少了凛子——不,PNO少了任何一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尽力打开干哑的喉咙发出苦涩模糊的声音,在乐队还没解散时就谈到成员离开无疑会引发强烈的信任危机,一些知名乐队甚至因此解散。
因为惭愧而低着头的我并没见到,凛子听到这段话时脸上先后闪过的害羞与不满。
“连身边有着我这样优秀美丽的人都能博爱的去想别的女孩子,唉~虽然这也是村濑君吸引我的一点就是了。”凛子一手支着额头,无奈地说:“算了——村濑君放心吧,伟大的凛子大人已经帮你定好了最优解了。”
“真的?我该怎么做?”
“村濑君想听吗?那先闭上眼睛。”
我有些疑惑地看向脸色更加红润了的凛子,但她的表情仍然认真不苟,把我心中细小的问题短暂压了下去,仿佛凛子说的话就是无比正确且具权威。犹豫了一下我慢慢闭上了眼睛,在空寂的黑暗中心跳更加急促了起来。
暧昧的气息在房间里酝酿,闭上了眼睛后余下的四感异常敏锐,拖鞋踏在地板上的声音愈渐清晰,每一次哒哒响声都使心中微微震动。稍过片刻,在我脸部的皮肤上又突然感到一阵甘甜的,仿佛蚂蚁爬行着脸颊的气息若有若离地搔痒着,空气好像变成了即将沸腾而骚动不安的水。
我紧张地咽了口水,整理下有些烧得过热的思维回路正要睁开眼睛发问时——温软的触感瞬间覆盖了嘴唇,如玉脂如茶水,还夹带着牛乳一般的气息一股脑涌入了我的信息处理中枢,使其短时超载。
温暖与重量压在我身上迫使我移动了下脚稳住了平衡,睁开眼睛——明亮的灯光与那张天使般纯洁无垢的盛颜同时映入我的瞳孔之中。两片温暖的嘴唇相互贴在一起,兴芒穿过发丝的缝隙洒进来照亮了凛子通红而认真的小脸,近在咫尺的眼眸与我相视,那种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的清纯之中包含的妩媚使我的大脑又停顿了片刻。
少女的朱唇仿佛世间最柔软的果冻,虽然这次亲吻只维持了不过二秒凛子便急忙与我分开向后撤开,但在两人的感知中这一刻却异常漫长静寞。我呆呆地看着凛子的动作,她的脸上爬满了樱色的红晕,不用看我的脸肯定也变成了这样子,大脑艰难运作着试图理解凛子的行为,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有没有说清楚,甚至有点口吃地说:
“凛,凛子,你做……做什么?!”
凛子理了下额间凌乱的发丝,等到了红扑扑的脸蛋稍微冷却了些,以眀显有几分强撑的淡定语气说:
“村濑君不是想听吗,我已经把方法这么明确的告诉你了,难道是故意装傻想趁机白占我一个便宜,真不愧是性犯罪者村濑君呢。”
“什么前言不搭后语的,我问的说乐队怎样去维护的问题,凛子你就吻过来干嘛,你又不是喜……”
我的脑中突然闪出一道火花,它迅速蔓延扩散燃烧着,顿时有了万丈燎原之势,使我的整个思路都有了天翻地覆似的变化,夸张到足以令常人嗤之以鼻的地步。
不等我开口询问,凛子就已说话打破了我最后的否念。
“村濑君的思路怪异到有时候我都感到不可思议呢。
“试想如果没有极度喜欢的东西,是什么能让孤僻的天才、宗族的小姐、迷茫的少女、追梦的后辈愿意舍弃成见与争执,团结在一个没有任何府蕴的乐队里呢?”
“所以——”凛子认真地直视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村濑君完成不需要寻找什么让大家能更团结亲密的办法,毕竟我们都还没有获得自己所求之物前,谁会舍得离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