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雅的这次共感进行了整整一天,由上午到下午,从朝阳初升至晚霞来临,对于她来说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蓝银草是如何生长,蓝银草又蕴含着怎样的精神,都让她深有所悟。
就仿佛以蓝银草的身份度过了一天,一方面武魂中的邪恶气息被一点点洗去,另一方面,代表蓝银皇的血脉则在逐渐苏醒。
何谓蓝银皇?十万年的蓝银草吗?蓝银草中的皇者便是蓝银皇吗?
对于蓝银草来说,似乎并非如此,蓝银皇绝不会因为进化而否认自己蓝银草的出身,同时,蓝银草们也发自内心地拥护蓝银皇,并非是武力上的屈服,而是尊崇与亲近。
蓝银皇……代表着一种奇迹,一种虽然弱小,但永不放弃的坚韧精神的升华。
既是奇迹,出现的可能性自然微乎其微,每一株蓝银皇的背后都意味着大量同族的牺牲,刮风下雨,天灾人祸,捕食者的啃咬或者干脆是受到魂师魂兽战斗的波及,遭受无妄之灾。
不断有蓝银草倒下,存活下来的蓝银草却依然要背负着同伴的那份愿望继续前进。
如此代代累计,才有了蓝银皇的诞生,不是蓝银皇的血脉带来了这份奇迹,而是凝结整个种族的意志完成了这近乎不可能的奇迹,对于这个奇迹,冠以了蓝银皇之名。
唐雅拥有蓝银皇的血脉,但是她并非唐三的后人,上一代的蓝银皇化形早在万年以前,唐雅自然也不存在与之扯上关系的可能。
所以她身上的蓝银皇血脉,更多的是说这种奇迹本身,指她所拥有的资质与潜力、百折不挠的意志,若她身为蓝银草,有更大的可能实现由蓝银草到蓝银皇这种奇迹般的进化。
而蓝银王与千雪,则在帮助她将这种潜力挖掘出来。
夜幕降临,唐雅终于缓缓睁开了双眼,共感的时间只有一天,可她却通过这个过程见证了无数蓝银草的死亡与新生,无论经历了怎样的残酷,蓝银草永远会顽强地继续生长。
这是构成蓝银草族群的根本,薪火传承般的夙愿,激发了蓝银皇血脉的唐雅,武魂的生命力、韧性与强度都得到了显著的提升,只是更加感染她的还是那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精神。
万千蓝银草共同的意志,便是所谓的信仰,同时,唐雅也理解了蓝银皇强大的根本,这种由下至上意志都高度统一的族群,相比其他单一个体强大的十万年魂兽,蓝银皇代表的就是这个族群本身。
此次共感带给唐雅的绝不止是个体实力的增强,她迫切地想要向千雪交流自己的心得体会并表达谢意,四处寻找了一番,千雪却不知何时失去了踪影。
“你醒了,孩子?”
身旁响起蓝银王慈祥的声音,唐雅愣了一下,迟疑道:“蓝银王前辈,千雪学姐呢?”
“她临时有些事情,在一个小时前离开了,大约一周后回来,”蓝银王温声说道,“不过不用担心,你在这里很安全,若你着急回去的话,老朽也可以让孩子们送你一程。”
“唉?学姐离开了?”
唐雅又是一呆,的确,有蓝银王的保护,就算千雪不在她也不会遇到危险,且刚刚结束共感的她本来也打算在此地修行一段时间,只是有些在意,千雪会去哪里呢?
以唐雅的了解,千雪做事从来有始有终,既然将她带到了星斗大森林,若非必要就绝对会带她回去。
现在她忽然离开,是遇到什么紧急情况了吗?
想到这唐雅顿时有些担忧,蓝银王和蔼地安慰道:“没什么,孩子,一点小事罢了,千雪很快就会回来,还有,她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说着一根纤细的藤蔓递给了唐雅一个储物魂导器,唐雅接过,以魂力探查了一番,很快意识道,里面放着千雪两个月来的研究成果。
有关蓝银草的习性、蓝银草武魂的特点、她从唐雅身上总结出的一套无需蓝银领域辅助,借助药剂便可与蓝银草沟通的冥想方法,以及千雪还未来得及完成的,后续的研究思路。
看起来不是很起眼,可这项研究的既得利益者唐雅非常清楚,这是一项很有意义的研究。过去的魂师们无论再怎么修行,武魂的品质是生儿注定的,千雪则确切无疑地帮助唐雅提升了蓝银草的品阶。
或许存在偶然,目前也仅仅适用于蓝银草武魂的拥有者,可万事开头难,这种不看重魂技,专心感悟武魂的修行方法,意味着革新。
而千雪就这样将她两个月来废寝忘食才得来的研究成果交给了自己,尽管理智上知道千雪不太可能遇到危险,可是……总有种她在交代遗物的感觉。
千雪学姐是担心她回不来,所以才交给自己这些的吗?她真的不会有事吗?
另一边,离开了蓝银草领地的千雪则在一只万年暗金恐爪熊的带领下继续深入星斗大森林,早在唐雅开始武魂的共感后不久,这只森林王者就找了过来。
只是素来凶悍的暗金恐爪熊面对千雪时却表现地格外顺从,甚至没有踏足蓝银草的领地,而是努力向千雪传达着它身后那位王的意思。
是这只暗金恐爪熊性格乖巧吗?绝无可能,以暴虐与好战著称的它是天生的破坏分子,十大凶兽之一的熊君,就是一只四十七万年修为的暗金恐爪熊。
能让它表现得如此顺从的可能性只有一个:绝对强大的力量,即是说在派它过来的存在面前,区区万年修为的暗金恐爪熊连挣扎的资格都没有。
千雪立即反应了过来,蓝银王说得没错,帝天确实已经盯上她了,只是出乎预料的一点,这位兽神似乎比想象中要好说话得多。
在帝天的命令中,未来一段时间这只暗金恐爪熊会跟在千雪左右,不但不会限制她的任何行为,还会保护她的安全,并供她驱使,而千雪要做的仅仅是找一个时间过去见他。
很难想象这种宽松的条件是出于帝天之口,且对象还是一位人类,仅从这一安排中就足见帝天对她的重视,尽管一只万年暗金恐爪熊的跟随在某种程度上也算一种软禁,意味着千雪在见帝天之前恐怕无法离开星斗大森林,可身为兽神,这种程度的尊重已经相当难得可贵。
既然帝天向她释放善意,那千雪也不会让他久等,千雪本就打算完成千叶未尽的事业,就算她知道其间有危险,但依然会固执地前行。
只是,在去见帝天之前,千雪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一下,她深吸口气,与身旁的唐雅类似的,同样开始了冥想。
只不过千雪冥想的程度比唐雅深得多,如果说唐雅通过共感能感受到周围蓝银草的情绪变化,那么千雪甚至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读取蓝银草的记忆,跨越近万年的时间,去见证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其他区域的蓝银草可能年限不够,但在此地,万年以上修为的蓝银草并不在少,它们都是当年那件事的见证者,这也是千雪所不知道的……蓝银斗罗的终焉。
很快,透过蓝银草的记忆,千雪看到了那位蓝银斗罗成就神位的全过程。
黑发的少女立于虚空之中,蓝银领域展开,且在众多蓝银草的帮助下,领域的强度与范围都在迅速扩张,很快就覆盖了整个星斗大森林。
随后,少女开始了庄严的宣誓,宣告的正是蓝银草团结一致、永不放弃的精神,在她的感染下,整个星斗大森林乃至整片斗罗大陆,所有蓝银草的意志都被融为一体,蓝金色的光芒自每一株蓝银草之间散发,凝聚到了少女的周围。
这是纯粹的信仰之力,斗罗大陆的初代神明们正是凭借信仰凝聚神位,而那一刻的少女进行的同样是这一行为。
相信是一种力量,一株蓝银草的信仰很弱,但斗罗大陆全部蓝银草的信仰加起来则近乎无所不能,这种庞大的伟力足以招来奇迹,再加上蓝银草高度统合的意志与少女蓝银领域的协力属性,前所未有的第十魂环诞生了。
一个蓝金色的魂环,毫无疑问的神级魂环,组成它的是纯粹的信仰,如果说蓝银皇的存在是由最弱蜕变为最强的奇迹,蓝银神则意味着整个种族的升华。
那一刻千雪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蓝银神诞生了,尽管只有非常短暂的一秒,神罚就已降临,但此二者的性质则完全不同。
前者是千叶死在了成神的考验中,而后者,则是千叶切实地凝聚了第十魂环,踏入了那个层次后,被外力强行打落。
这真的是因为斗罗大陆魂兽无法成神的规定吗?如果是,那神罚的降临应该在第十魂环诞生之前,而不是诞生之后。
毕竟千叶的本体是人类,魂兽无法成神,这条规则关她什么事情?难道是缺少蓝银神这个神位?可是同属于魂兽方的凤凰神位被马红俊继承,蓝银神位难道就不被允许出现?
由于猝不及防,赤色的神罚在一个呼吸间便摧毁了少女的前九个魂环,重创了她的武魂,仅余剩下的第十魂环熠熠生辉。
只是踏入那个层次的少女还不至于完全无法抵抗,尽管不熟悉蓝银神的力量,一位新生的神明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更何况少女的身后站着整个蓝银一脉,星斗大森林是她的主场,少女的处境虽然艰难,但并非没有反抗的余地。
只是,看着大面积的蓝银草在神罚中为了她而干枯,少女自己放弃了,将蓝银草视为家人的她没办法看着他们就这样死去。
以亿万蓝银草的死为代价度过神罚是一种道路,让自己的死为这一切写下终结也是一种道路。
少女选择了后者。
她以自己的身躯挡下神罚,将刚刚形成的第十魂环连同自己的武魂破碎后再度融入亿万蓝银草中,将成神的希望留给后人,自己则在神罚中陨落。
她的表情很平静,也很决然,不知道是不是千雪的错觉,在死去前的最后一秒,少女忽然抬头看向了她,两人的目光跨越万年有了接触。
而后少女露出了一个微笑,葬身雷霆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