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死了可能就是这种感受,跟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只是这次合眼的时候格外的累。
睡得格外的久…
也对,他就剩下这最后的四分之一了,这次也给了他。
像是一个赌徒把最后的筹码放在必输的盘口。
没了,都没了,他的一切都还在,他的生命没了,那就是一切都没了。一次四分之一,一次四分之一,被恶魔给蚕食了,恶魔口口声声说是他的弟弟,却一次又一次逼着他献祭自己。
他很想去问个清楚,但是黑暗中一切都是虚无。
他这么想着,忽然有了种睁眼的冲动,这种冲动来得是那么自然,就像例行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一样。
不自觉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却不再是那一处昏暗,而又千疮百孔的病院走廊,也没有奥丁的半分身影,更没有凯撒的诺诺。
入目的景像是一幅油画,画面占据了他的所有视野,画上是一颗树,或者路明非只注意到了这棵树,没办法,他也不想这样,但是它实在是太大了…
遮天蔽日这个词仿佛专为它而创,画面上其余的一切都显得那么渺小,模糊的生灵被对比到看不真切,画上的其余树木在它面前只能勉强算的上是地衣,无论路明非怎么努力,抬头还是眺望,都看不到油画的尽头,巨树树冠的末梢。
画面的中央,它就在那里,仿佛也是世界的中心,他的中心。
…
“发什么呆呢,起来了,包子在锅里,我去上班了,鸣泽跟你婶婶去买东西去了…”突然传来的这个声音他一辈子都记得,是他叔叔,熟悉程度比亲爹还要高上一个层次。
路明非时隔许久再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眼里瞬间渗出泪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抹,眼睛一闭一睁,再回神那幅震撼的画已经消失不见。
看着熟悉的天花板,路明非眨巴了眨巴眼,仿佛那幅油画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他又回到了这个曾陪伴了他好多年城市,回到了陪伴他好多年的这个小房间…
“哐当!”路谷城出去了,这是门关的声响,他奔赴了属于他的中年男人的忙碌。
之前在医院的战斗像是一场梦,路明非分不清现在与当时哪一个是梦境。
路明非还是躺在床上,他的思维有些短路了,信息量不小,凭借他的大脑能力肯定是无法很快理清一切,小恶魔,奥丁,诺诺,那些现在想起来有些纷杂的念头缠绕在一块儿,让他有些心烦意乱,同时又不知所措。
就先这样躺着,他想,万一哪一会儿就又回去了呢,还要跟奥丁拼死拼活,先躺着舒服一会,舒服一会儿是一会儿。
屋外的麻雀时不时叫上几声,外面街上的叫卖声偶尔传过来,阳光缓缓从路明非的腰间爬到脚踝,一切都那么普通…
躺了很久,他也没回到先前的走廊,枕头很软,屋子里很暖是他唯一的感受,路明非觉得这就算是死前的幻觉他也认了。
起床,但是经历了先前的种种,站起来他腿还是止不住的发抖,他选择先来一波鸵鸟心理,虽然有些轻车熟路,但是也不全怪他,毕竟这事确实发生得离奇,路明非重复闭眼睁眼动作了无数次,也没有再回到那个走廊。
他起身走到洗手间洗脸,洗漱台上方的镜子映出了他现在的形象,还是一脸的衰样,顶着鸡窝一样的头发,形象跟气质好像都没变。
虽然眼神还是一样,脸上的棱角却不再那么分明,身板也感觉消瘦了不少,这一觉醒来总感觉不太对劲,直到路明非无意间瞥见一旁那幅09年的挂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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