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臂传来胀痛。
并不轻盈的擦揉，在上面留下的红色的刮痕。
一桶热水自顶倒下，流遍了德丽娅的全身。
她身体沉积了一天的散漫与炎热，在此时，一消而散。
十指在水雾和发间中交替，绘画不经意间的歌舞。
那对藏着一半星空的眼眸，忽略了流水，直到酸涩传来时，德丽娅才赶忙闭上。
头一甩，弄去了大多数的水花，它们摔落在地上，反跳出了暂时的天象—日落与日出。
德丽娅蹲在水盆里，散去了满边的水雾，再次揉了揉肩。这原本放在平常简单的动作，却对现在的她来说，在难单靠一人完成。
“水温还行吗？”
德丽莎甩过毛巾，正铺在遍墙寻物的德丽娅头上。关切的语气在这洗漱间内记忆了数秒。
“还行，就是不习惯。”
“天命的条件肯定比这里好啊。”
佩戴水珠的短发，更加爽朗。双手间的毛巾细细揉搓，尽力地呵护每一处。
因为即便是在山上，日常的清洁卫生也不能大意。所以哪怕是德丽娅这个行动有碍的伤员也一样不能避免。
灯罩内的烛火明暗交替，稚嫩的双手继续滑过肌肤。
天花板上滴落的凉意，偶尔垂落地板，偶尔打上香肩。
这时，终于擦干净水的德丽娅也渐渐睁开了她的双眼，恢复如常的世界里，就连那窗外将逝的秋叶，也显得别有生机。
可德丽娅依旧不喜。
“小心脚下，可别在摔了。”
“你在，还怕啊。”
水花飞溅，地面隐约的倒影被打乱。洁白的玉足，踏水面而过，缓了一缓的白巾迟迟披带。
以德丽娅的身体恢复状况，已经不用德丽莎看护。但她闷闷不乐的神情，却总让人放心不下。
德丽莎坚持着自己跟着的观念，寸步不让。
而最终，她俩各自达成了妥协，德丽莎仅在门外等候，让德丽娅独自完成洗漱。
走出浴间。跟出的水汽，在烛火的光下，拉出白光。
德丽娅瞧见了坐在门口的德丽莎。
再次能看见她的喜悦，胜过澡后的清爽，她一脚踢了踢，双手夹腮似看呆了的家伙。
“偷看妹妹开心吗？”
“？”
“我偷看你什么了，我们长得不是一模一样吗？”
“那你眼神别往我腿上看啊，我脸在上面吧。”
一时没喘上话，德丽莎尴尬地熟透脸，把一旁的衣服塞了过去。
“你下次试试，就知道不看过去有多难了。”
双手交叉抱紧。
德丽莎一脸窘迫，走向了用餐的地方。
“我明天就要走了，我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好好吃一顿吧。”
德丽娅的耳朵就像是听见了口哨声的猫，对于某个关键词的反应，她也下意识地笑了出来。
“有苦瓜吗？”
“呵呵哈，好胆量，我顿顿离不开它，只要我在，它就一定会有。可不懂苦瓜美味的你，尝尝都不敢，又怎么能明白其中的精妙...”
而在德丽莎看懂恐龙复活一样的奇迹中，她看见了德丽娅吃掉它们的画面。
“嗯....心情一变，才发现姐姐已经把苦瓜炒出境界了。好吃。”
“你，你不是德丽娅，快说你是谁？”
“干什么啊，连吃几顿苦瓜，不习惯也习惯了好吧。”
德丽娅露出了一副受害者的表情，让德丽莎哭笑不得。
可一起生活了那么久，应对彼此的了解是不会少的，自己手艺在怎么高超，德丽娅都不可能喜欢苦瓜。
要不然，以前她也不至于那这一点欺负人了。
德丽娅不对劲。
“你很奇怪，遇到什么事了吗？”
“什么事？”
她压着筷子，想了片刻。
“嗯，我决定放弃了，目标什么见鬼去吧，明天我有打算过和你一起回天命。”
“诶。”德丽莎差点忘了嘴里还有饭没咽下。
“为什么这么突然，那你坚持到现在是为了做什么。还有符华怎么办，我们让她回去吗？她是一个好老师，你和老老实实学不行吗？”
“符华，我，我回去也能找她啊，她不是女武神嘛。在天命总部，更容易照顾我吧。”
德丽娅不以为然，反光在她脸颊送上了洒脱。
“我啊冲动了，勇敢需要智慧和谋略，所以区分于了鲁莽。我挺笨，怎么也反应不过来。估计也不想反应了。以后怎么都好。”
“.......”
“也，也对，我们都没有长大，先回去以后再说吧。你现在，我还真不敢放你出去。”
“你不在说谎，对吧。”
德丽莎话还没说完，德丽娅就提前摇头。
“不说丧气话，难得一次，我喂你....来啊啊啊”
“啊！？”
德丽莎下意识地张开嘴。但咽下后，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诡异....
现在有人说，她妹妹被人换掉了，她也信。
该不会洗澡的时候，脑子进水了吧？
她.....她有事要求我吗？
“你，正常点行不行，我还挺怕的。”
“噗....呵哈哈哈哈哈，厉害了，好好......我收敛一点，收敛一点。”
德丽娅眼角含笑。然而一线灵光，从德丽莎脑海里闪过了。她想起了，列车前德丽娅相似的反应。
她不会又要乱来吧。
“你在乱来，爷爷就真生气了。我也不管你。”
并没有相信中的惊慌，德丽娅很自然地开口，甚至连多余不安的手势也没有。
“没有啊，你对我那么好，我为什么要跑，风吹日晒，居无定所的流浪，很香吗？”
“要不然....”
德丽娅把双手伸了出来，做了一个被捆绑的动作，摆在了德丽莎眼前。
“你来锁住我，把我关进笼子里，驯服我好了。不过小心点，我比狐狸聪明，而且并不忠诚，要不好好待我，我可会跑啊。”
烛火洒在德丽娅的眼里，倒映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目光，具有的晦涩难懂力量，别人根本就无法对视。
德丽莎想也不想地摆手。但手中夹着的筷子有些异样的弯折。
“不要用我做不到的事情，来诱导我，德丽娅。我现在哪里来的绳子绑你。”
确定了，德丽娅状态不对。
“外套啊，你把外套脱下来绑我怎么样，我绝对不反抗，说不定还会感谢你也不一定。”
什么和什么啊。
你是看中了我珍藏的二十周年吼姆典藏抱枕了吗？要诱惑我犯罪....
但....
外套缓缓脱落，白色的肩膀露出尖尖。
德丽莎的笑容，伪装的眼神后，透露着猎豹猎豹捕食的脾气。
“好吧，我明白了，我体谅你....妹妹不正常，做姐姐的也很痛苦啊。“
她扑出去。桌凳茶菜皆受牵连。
“把手给我。”
德丽娅没反应过来，左手被提起摔倒，整个人趴在了地上。令人抓狂的蛮力，就要把她的手往后拧。
“啊，别别别别，痛啊，我逗你的。你看我像，那种听话的人吗？”
“快从未我身上下来。”
“哼，让你小看你姐姐，今天我陪你睡，你等着。”
“好，好，我听话，松松，先松一下。”
————
深夜靠近黎明。
熟睡的两人中，一人没有睁开眼。她扭动身体，手抽出束缚，一脚踏下地板。
“要走了。”
眼睛还没睡醒，脑袋在学公鸡打鸣。捂着不适的双耳。
德丽娅换行上远夜行的衣服。
窗外的夜幕，星火依旧。
“姐，我要走了啊。”
整理好行李，带的不多，而德丽莎的友情提供的行李箱帮了大忙。
但她还保持着睡时的呼吸节奏。
“我...要走了，姐姐。下次希望有命能在遇到你。”
轻吻德丽莎的脸颊。
柔软地，如初见，德丽娅惊讶，而再见，依然。
没有别人的承认，正视自己的觉悟，难以复说。
德丽娅只觉得出生在德丽莎身边是一生中极大的幸运。
但处事谨慎、警觉机敏、庄重严肃，却又洒脱遵循自然才是她自己。
而她离开是否值得，将也由她，在不知多远的未来找到。
准备好一切，关上大门，德丽娅最后说了一句。
“再见姐姐。”
——————
和之前不同。
一路上没有人群、没有灯光。也没有了，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的喜悦兴奋。
德丽娅在下山的路上，穿过了一片花海和映入脚下的月之白雪。
安然的心境，似草丛的薄雾。
原本金黄的树叶堆，还在等待着黎明的光。
德丽娅取出手机，收到了和当时一样的德丽莎发来的短信。
——你要去哪？
手机输入框上，“永不停留”的字迹，被笑着的光标一一删去，重新出现的是德丽娅再次思考后的话。
我不太肯定我的方向，但我希望自己能走远一点。
现在她对自己的评价，已经从愚蠢变向了疯狂。
但疯狂也算是一种力量。德丽娅走的不算轻松，但也不摆脱了无限的困惑。
她还想着在发几句，安慰安慰她，而这时德丽莎提前发来的讯息。
——未来由我们组成，我不知道我们以后在怎么样，但你一定是我的一部分
——别怕我，德丽娅，你只能是你。
——走不下去了回来吧，我养你。（^~^）
重新出现的月光，拉成了德丽娅的身影，不在延长回归脚根的影子，学会了扎根地下。
夜风吹散了彷徨，清辉如华。
德丽娅发现自己所想的一切，突然又被打乱了。
另一个被封存在心底的回答出现：说不定我想找的东西，就在身边呢？
“太卑鄙了。”
女孩蹲下身子，手提的行李箱歪斜掉落，它已无需在赶远方。
“没见过比你还狡猾的猎人。夺人心魄，摄人心魂，草菅人命的魔女。”
草尖弯腰点下了碎星，它不小心从眼角掉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