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
烛火的微光，仅照亮了天花板的半面。
深夜窗门紧闭，屋外的刺骨寒冬，偶尔会透过缝隙，吹来冻冷墙角蜘蛛网的凉风。
德丽娅的眼里现在没有梦想，有的只有遇到事不如意时的颓然。
她此刻闭上眼，符华要求的自己先修炼心境的面容再次浮现。
胸口上，夹着的枕头惨遭迫害，被两只手搓圆、柔扁、抱摔。
因不甘心、压抑而减缓不了分好的呼吸，咀嚼着潮湿的空气。
她晃动的脚丫，摆动着火烛之影，将自己推进了被窝。
一到枕头下，那块万能的板砖，被她拉了出来。
这块由天命自主研发支持光电双能充电的，更以闪充、持久出名的最新型号手机，就是她现在实在是有兴趣干的唯一之事了。
饱受磨难三人组的聊天界面，有一人提前发出了消息。
——最近，有人偷跑进步吗？
屏幕前，迎面铺着蓝白光。德丽娅手指哒哒地在屏幕上敲响。
——偷跑，不，是逃跑才对。女武神队伍里暗无天日啊。
塞西莉亚第二个跳出来，头像是三个模糊小人的野营照。
——“？”
——你受虐了？
——队长说我成绩不达标，罚我加练到晚上。
——感，感觉还行...
——不行。接受不了，我要回家！
——.......
德丽莎慢了几分钟，魔法少女的头像在两人间，使得画风突变。
——德丽娅，那边学了什么吗？
——学了打坐...
屏幕后，德丽莎眼神不妙。而塞西莉亚却慌了神。
——明天回天命吧。
——要不要考虑来我这，我给你想办法。
德丽娅在屏幕后，眯起了酸疼的眼睛，拉开了些距离。
——不要。
——你们两发来的资料视频都看了，她很有本事，但奈何不教我啊。就空耗一个女武神时间，怪不好意思的o(╥﹏╥)o。
——.......
——......
——不知道为什么，你不是在炫耀吧？
——嗯，果然闹得凶的人，有优待嘛！可恶啊，德丽娅，你要分担我手头上的二十套习题。(▼皿▼#)
“哈啊？”
德丽娅长大嘴巴。
——折煞我了，小废柴这就专心去学。
“呵哈....”
“都不容易啊。”
本想抱怨一下，控诉不公的德丽娅，收了收心。
.............
“立雪，你洗个碗要洗多久啊。”
躲开大忙人们表面上叫苦，实地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德丽娅，跑下楼来，缠上了程立雪。
沉墨之紫的长发晃向一边，花白偏黄的厨房围裙时用已场，德丽娅看见了她擦拭手中泡沫时的，脸上像洗碗水暗黑的神色。
一对写上了“我什么时候和你那么熟了”的眼神，暴露了她现在并不怎么美好的心情。
她递出了一堆碗，招呼道。
“无聊的人来帮忙，不然下顿没吃饭。”
德丽娅噗呲的一下笑了出来，对一个直面过奥托怒火的勇者来说，再次迎接一个小孩子的脾气就不要太轻松了。
刚见面的时候，不敢太放肆是因为对她的性格没底，可时间一长，放着两人的关系持续恶化那是不可能的。怎么说也得把氛围控制到能顺手帮忙的地方，会帮忙的地步。
德丽娅伸手进水池，拿起其中一块抹布。
原本来说，她们三个人的用具不可能太多，但偏偏某一个人有些洁癖，两个做徒弟的就不得不每次都把碗筷全清洗一遍。
“立雪，把那个....”
“放尊重，德丽娅，我没想和你靠太近。”
被凶了一下，感觉像是撸猫，结果差点要被猫挠的刺激。
“但你就是这样叫我的呀，你要公平对吧，那也请您称呼的我的全名，德丽娅·阿波卡利斯。”
德丽娅辩解的一脸神气。程立雪以不可思议的眼光看着德丽娅，手中的泡沫都没来得及擦干净掉在了地上。
“要解释吗，东西文化的差异，程是你的姓，而阿波卡利斯才是我的，你不怕麻烦的话，就放马过来吧。”
程立雪张开嘴“阿阿阿”了半天，似乎才发现自己被德丽娅绕进陷阱里去了，就转身无视了这段对话。
把精力放在了低头扫地上。德丽娅不理解，她这一两天过分勤快的表现。
“立雪，今天晚饭怎么不等我们，心情不好吗？”
德丽娅进入没事找事模式。
攻略关系的关键就是嘴碎。没有互相的信息输入或输出，她又要怎么收集足够多的情报，暗中搞事。
但怕就是怕，对方不搭理啊。
程立雪一副选择性耳聋，只专注在了卫生上。偷偷地，德丽娅两只手，就那么压在了她的耳垂上。
“啊！”
“你干什么。”
“我洗完了啊。”
“不可能，明明还有一半.....”
“真得都洗完了，你怎么做到的？”
“作弊啊。”
德丽娅手指头上最后一点泡沫也消失在了异能的排斥上。程立雪拿起碗盘，表情看上去有恶化。
“你不说，我也不需要知道。”
程立雪绕过自己，再次回到杂活上。
德丽娅的表情，略微暗淡。
这孩子没朋友啊。
德丽娅在想。但攻略进程还是要继续，德丽娅继承而来的察言观色能力也不是光吹的。
脸皮厚实的丫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刺激另一个人，讲的就是尺度。没经验的程立雪很快就上了套。
而她的话越多，破绽就越大。
德丽娅就越能摸到她感兴趣的是什么。按照人与人之间大体上的分类，德丽娅在完成程立雪大概程度上性格方向。
其实很多人都能做到，只是区分了有意识和无意识而已。
而德丽娅很快就感觉到了程立雪对家庭之类的话题的敏感，和对磨练自己的特别上进心。
但，德丽娅还是在某一刻，嘴快，不小心问了到了雷区，直接炸毛了程立雪。
“我以前的事情，管你什么事。”
“嘴笨，嘴笨，嘴笨.....”
德丽娅把柔和的善意露了出来。程立雪刚想龇牙咧嘴地发作，就迫不得已地把话从嗓子眼里压了回去。
伸手不打笑脸人，古人诚不欺我。
但程立雪似乎想到了什么，突然就挺起了胸膛，颇具弧度的线条， 和那张清秀的脸第一次在德丽娅眼中显露出了女孩在这个年纪最具魅力的青涩。
硬是把压着头皮和善的德丽娅，这个自诩人皮面具的棋手，炸出了的真心。
德丽娅，这时候才发现，程立雪静静看下来，居然是个美人胚诶。
这些天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她试着缓缓靠近了程立雪一步。程立雪有防备，但不至于像之前那么排斥的夸张。
“问题换问题，对吧”
程立雪翘着嘴巴，在不知不觉中，表现出来符华都没见过的狡黠。脸色在难看的女孩，在这一刻都没得不怎么像话。
“我都告诉你那么多了，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爷爷-奥托在你的印象了。”
“嗯....”
“不想说，那就....”
“恩人之上，家人未满。”
德丽娅从不惧怕面对自己的真心。害怕就是害怕。受到保护就是受到保护。
她弯下腰，开始打扫桌子下面的灰尘。奥托是她离开天命的原因之一。但德丽娅还做不到笑着，把自己对奥托的印象全盘托出出来。
“他在我眼里就像一条毒蛇，眼神里无时无刻不吐露了含光，但他却也在帮我。”
“把一个A级女武神从作战部队里单调出来，给我学，我是想也不敢想。”
“不过，危险就是危险，我做不到完完全全地对他的信任，他真得不会害我吗，我没有答案。”
德丽娅的话语，加入了些哭腔，而到底装的成分有多少，则无从而知。但德丽娅明白，她的目的达到了。
“你呢，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符华吧。”
程立雪踹了一脚桌子，桌下的德丽娅受了一点伤。
“......”
她爬了出来，眼角有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眼泪。仇恨的眼睛，程立雪有大仇的报的痛快。
“和你一样，恩人，像一颗树，给予我食物、庇护、智慧、文化、武学，但我感觉不到她。”
“我们两个人，像是师徒，又是主仆。”
“有一层，我想不通的隔膜，你说我偏激也好，但我就是有这种感觉，我不能违逆她，但和你怕你爷爷不一样，我是自愿的，你听得懂嘛。”
“听得懂，听得懂，听得懂。我就觉得符华太古板了，像个机器人，我理解。”
半通透人情世故的德丽娅猜到了程立雪需要的。
获得认可，程立雪的心情，也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
德丽娅也开心，不过，不只是因为彼此心情的互通，也还是程立雪对自己态度的转变。看样子，以后只要在加把劲，她就能帮自己说句话了吧。
嗯哼~
给符华一个惊喜吧。
不想教自己拳脚，对吧。
是时候，让她明白什么叫人在凡间，身不由己了。
德丽娅骄傲了。所以她忽视了，她本该意识到的，更加细微的程立雪的异常。
“德丽娅。”
一把随身小刀，程立雪在身后偷偷放在了衣袖里。
“什么。”
“我要去山那边采药，你去不去，我希望你不去。”
“？”
奇怪的问题，德丽娅有点抓不住脑袋。
“那就带我去？”
可符华不是已经出去采药了吗？
还嘱咐过两人，有暴风雪，让她们早点休息。
怎么现在程立雪要走了？
“我说了你最好别去。”
程立雪带上了箩筐，站在门口。但德丽娅却感觉她的视线就在等自己。
“你去送死？”
说不上的感觉....
德丽娅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但身体提前感觉到了恐惧。
门已经打开。
雪挤压着风吹熄了，某个人因怕黑，所以有多点亮的数十根蜡烛。
而现在唯一的光源-防风灯，在程立雪手里。
“采药，不可能没危险，你要不要跟来。当然，我一个人也行。”
“我记得符华不让我们出去啊。”
“那你留下。”
程立雪像是收到了指令，戴上了皮衣帽，钻了出去。
在还没有关上的门缝间，她就像一只飞蛾一样，朝着山的方向逐渐远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