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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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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如画

经历过生死离别的小羽,恍然间仿似懂得了许多。

较于天地日月、沧海桑田,人的生命何其短暂。忧愁是一生,快乐也是一生,为何不快快乐乐生活下去?不去奢望、不去妄想,便会少很多烦恼。

站在岩壁边,望着脚下云深不见底的山谷,小羽心中默默祈祷:愿爷爷、奶奶安然携手、共赴来生。

“你干什么。”白君涵一解开腰间绳索,就发现站在崖边向下眺望的小羽,一把拽回尚系于小羽腰间的绳索,嘶声对小羽厉吼:“你找死!”

小羽坐在地上,不愠不怒地朝他嫣然一笑,揉了揉摔疼的屁股,低头去解腰间的绳结。白君涵定了定心神,喘着粗气走了过去,黑脸蹲下,挥挡开小羽的手臂,帮她解结。

“咳咳”小羽清了清嗓子,眼睛望向远远的山峦,嗡声对天说道“在下面时,真得谢你!”小羽指的是攀岩时,自己几番不得力,差点掉下去,多亏白君涵拼命扯住绳索不放,才捡回一条小命。

“不必了,我那是为自己。”听得小羽道谢,白君涵的回答虽说硬邦邦的,可脸色却缓和了许多。

“你、你做我干哥哥吧。”这话一出,将绳结解得只掉最后一层的手,登时停住了,白君涵呼出的气重得向头牛。小羽见他这样,想起在谷里的那些日子,心里开始觉得憋气,自嘲到:“我倒忘了,你是堂堂汉王,我是你父皇手下败将的女儿,哪有资格做你的妹子!”

白君涵愤愤地盯着小羽,气得半晌说不出话,小羽瞧也不瞧,拉开白君涵的手,冷冷地说:“不敢劳您大驾,小女子自己来!”

白君涵再也忍不住了,猛然起身,盯着小羽的眼里隐隐泛起了银波,“对!你没资格做我妹子!”他自牙缝狠狠挤出这九个字后,大步朝山下走去。

小羽没想到:他竟直言不讳,整个人如被定住,丝毫不得动弹。她愣愣望着白君涵的背影消失在丛林之中,禁不住悲从中来,当即抱膝大哭。

再说当日,接到线报来到山洞入口的于润之和司空,一见那几丈见方的山石将入口堵得严严实实,人就失了主意。

半月来,二人也曾尝试将山石炸碎,哪晓得一炸,山上反而落下更多石块,不得已,只得遣人一点点凿碎巨石。正当众人对他二人能否生还已近绝望时,白君涵一身粗布褴衫地自残日笼罩下的山林中走了出来,让众人惊喜不已。不等问明路由,司空亦然已施展开轻功,沿白君涵所来之路,寻找到了正哭得昏头昏脑的小羽,将之带回奉山官衙。

白君涵与小羽再次相逢,已是次日午时。

不知为何,于润之说服了司空兄妹结伴北上。小羽自尊心作祟,不愿同行,司空反复问起根由,小羽却又苦于难以启齿,无故的抗议自是无法改变决定,小羽惟有认命。

白君涵恢复了往日的孤傲与阴桀,冷酷无情的外表下有着随时爆发的山洪,一干主仆小心谨慎地伺候一旁也难免受罚。小羽明里对白君涵虽不理不睬,但暗地却瞧不惯他动辄迁怒的行径。她何曾不知,白君涵此番是为己故?只是,明明是他白君涵嫌弃自己,却搞得跟自己招惹了他一样,引得众人胡乱揣测不说,连兄长也几番要自己向他赔罪。这,叫小羽怎能不委屈?此刻的她,只唯愿早日回到养父和双亲身边,与那自以为是的白君涵永不再见。

正如上官墨羽无法避开不喜之人一样,世间之事,并非皆如人愿。

在于润之请求司空同行的理由很简单:当日,司空曾于洞口杀了三个女匪。从那死去三人的武功来看,功力虽高,招式亦怪,但远不及单掌毙马,虏人无声的境界。由此,于润之认定:真凶尚在周围。司空既是同去尚云,不妨同行,相互也可有个照应。

司空亦然一如其父,淡泊喜静,但性情也多少继承了其母的重情重义。此番风波或许与小羽无关,然,白于二人于义父司空涧确有救命之恩,况且多日下来,于润之与他之间也熟络不少,于润之开口诚挚相邀,司空自是不便拒绝。

当晚,一行六人来到了泽云县最大的客栈——福来客栈落脚。

第二日,众人在客栈饭堂用餐时,打门外来了两名少年男子——一主一仆,甚为惹眼。

说其惹眼,还过于谦逊。因为,他六人步入客堂时,众人不过惊诧片刻,旋即交耳纷议;而这对主仆出现时,无论男女老幼,莫不呆滞忘言。

看那小仆,灰袄黑裤,年不过十四,面庞干净,眉目清秀。少年则身披重缎连帽白袍,其修长瘦削的身子被拢得严严实实。镶滚了紫红金边的袍帽顺滑地罩住了乌发,只露出一张艳而不妖、美而不娇的脸:青眉似柳挑入鬓,凤眼胜波点墨眸,鼻直翼削挺如松,唇丰色艳润如珠,再配上性感坚毅的下颌,泛着凝脂般玉泽的肌肤,世间种种的美,竟集于这少年一身,怎不令人窒息,让人忘魂。

少年看似不过十□□,绝世的美目中透着无比凛人的冷,以致于,当他在墨羽兄妹和白于旁桌坐下时,四人均忍不禁地打了一个寒战。

少年的冷,与司空涧不同。司空涧的冷中透着阴郁,而少年则是纯粹彻底的,发自灵魂深处,不带任何温度的冰冷。

墨羽目不转睛地盯着少年,好奇的同时,总觉似曾相识。初见少年时,六人反应与这屋中众人无二,彼此均是头次相见。但司空却和墨羽一样,有着不可名状的熟悉感。

见墨羽一直盯着着那少年看,铁了一宿的俏脸兴趣颇高,冷脸的白君涵如打翻了五味的调料,心里极不是滋味。起先,他尚能收敛不满,闷闷地低头摆弄碗里的阳春面;半柱香过后,白君涵瞥到小羽碗中依旧满满当当,怒火夹杂着醋意一波波涌起,握着竹筷的手不由自主敲打碗沿向小羽示警。此刻的叮当之声在这呼吸声都难听到的大堂内甚是清亮突兀。

墨羽回头一看,见是白君涵,当即狠狠瞪他一下,随即眼皮向上一翻,口中哼了一声,又扭过头去。白君涵一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嘴角微微掣动,狠狠瞧向少年。

掌柜首先回过了神,凑上前去,正欲说些什么,却被小仆止住。小仆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言明:只借桌椅一用,其他无需。掌柜的见其出手如此阔绰,料想这二人来头定是不小,还是少惹事为妙。于是,他紧握着银子,满脸媚笑滴弯腰退开。

想必少年早已习惯众人的眼神,对此毫不避讳,眼中视若无物。在他落座之前,小仆已将桌椅罩上自带的白绸,自食盒中拿出器皿食物摆放整齐。

墨羽探着头细瞧桌上之物,不由得吐舌暗叹:镶嵌浮金的碗、筷,所用之玉通体泛着剔透的绿,翠得仿佛轻轻触碰便能滴油;三个白玉小碟,净白如云,清淡而没有一丝杂色。碟内的几样素食,葱绿嫩黄,油星全无,碗中的米,滚圆白亮,在这寒风凛冽的西北之地,能用到如此鲜嫩的蔬菜米粮,极是难得。

那少年恍若无人地细品着,姿态优雅绝伦,除了朱唇轻轻抿动外,面部没有任何表情。

此刻,引得墨羽这般关注,倒并非其容貌。墨羽的父亲上官逸和养父司空涧容颜气度已是旷世绝代,其兄亦是世间无双。只因少年身上彻骨的清冷和藐世的傲气,让她极为好奇。不过,当她看到少年握筷的手时,人,反被镇住:少年手指纤长削直,自是美得无暇,倘若细看才会发现:他,戴着一双纱质手套。

此间官宦家的女子多为惜爱玉手,抑或是忌讳什么,才不觉累赘地戴此物,有男子这般,倒是头回。墨羽觉得男子戴这,未免过于矫情,但转念又想:他若真是矫情,当掩面避人才是,这手又有何遮?或许这少年有什么异于他人之处,不得不如此?!莫非……她脑海顿地一亮:莫非他双手有病,不能触碰什么?正如她自己,吃了酒后,周身会起疹子过敏一个道理。虽然墨羽不是很能理解那些母亲嘴里说出的,奇怪的道理和奇怪的词语,但很多事情,自母亲讲出来,确实很有道理。假如真是如此,有机会让母亲为这少年诊治诊治,母亲定会高兴。

“啪!”墨羽如此专注那美少年,让白君涵鼻间酸得难受,他将竹筷往桌上一拍,盯着小羽蓦地站起身。于润之见势不妙,当即对正欲发火的墨羽和白君涵满脸堆笑,“看天也不早了,还是快些吃了上路罢。”

白君涵眉眼紧锁,双拳紧紧压在桌上,连咽数口憋气,这才睁开已恢复凛然傲气的双眼扫过怔怔盯着自己的众人,不容置疑地说道:“即刻上路。”

一番忙乱后,六人又踏上去往尚云的路途。

此去尚云,原非白君涵本意。本是奉旨前往东南查辕冥教,一时冲动地卷入无面男尸一案,而跑到这西北寒荒之地,简直就是南辕北辙。再说这一路,风波不断,队伍也日渐壮大。先是文师师,后是司空亦然和上官墨羽,现今,又多了一条甩不掉的尾巴——那美少年和他的两个小仆。

美少年骑着白马,两小仆架着车,一步一趋地悠然相随,引得围观、尾随之人越来越多,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白于二人厌烦至极也无法相逼,只得随他去了。倒是这墨羽,早就暗下决心,对白君涵决不理睬!现今有谜一般的少年在侧,一路上也不再那么难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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