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毛决定不再做珍珠米了。
饕餮镇的人可以不认识阿毛,但绝对不会不认识阿毛的珍珠米,阿毛的珍珠米晶莹剔透,细腻滑润,每一笼热气腾腾的珍珠米开盖时,在场的姑娘们都恨不得扯掉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抓几把珍珠米糊到脖子上,端到桌上,每个食客总会直勾勾盯着碗里的珍珠米看半天,直到口水流干,才小心翼翼挟起一筷子。
这一天,镇上来了一个外乡人,这个人径直走到阿毛的店里,叫了三碗珍珠米,看也不看,狼吞虎咽吃完了,相信如果给他三碗粗荞麦,也会是这种吃法。
“就这么吃完了?”阿毛问道。
“就这么吃完了。”外乡人答。
阿毛咽下涌到嗓子眼的话,默默收拾碗筷,外乡人看着他收拾,突然问道:“做一次珍珠米要花多久?”
“整整一天。”
阿毛没有言过其实,珍珠米的做法及其复杂,从鸡叫前开始采露水泡米,到在晨曦中把露水泡过的米晾干,浸上香油在正午的日头下晾晒,夕阳西下时开始收米上笼,点旺第一把火之后马上熄灭,借炉灶余温慢慢焙,一直焙到月亮升起再落下,焙到鸡叫之前,珍珠米才可出笼。
“一天的时间,我可以做三次给你。”外乡人说。
阿毛不相信,饕餮镇的人更不相信,珍珠米的工序,一道都不能少,少一道,珍珠米的味道就不地道。
“我不会少一道工序。”外乡人笑了。
次日鸡叫以前,外乡人起床开始泡米,他的手在泡米缸里有规律地划出无数个圆圈,泡米缸里的水出现了两个小漩涡,一个时辰后,缸里的水冒出袅袅蒸汽,米被泡得又圆又大,泡得足可以进入晾米的工序。
晾米的时候,外乡人每只手托一个晾米筐,缓慢而有规律地继续在空中划圆圈,姿势优美,动作虽然很慢,但感觉很有力,米在筐里哗啦哗啦作响,不到两个时辰,米就晾干了。
米干了,浸上香油,这次外乡人没有用缓慢的圆圈手法,他举着装满浸好香油的米的大海碗,在地上腾挪跳跃,步子和手势都短促激烈,有时候根本看不清身影,日头未上三竿,米就可以上笼蒸了。
蒸米的时候,外乡人把第一把火熄灭,然后静静盘膝坐着,两只手放在蒸笼上,他的头上开始袅袅冒出蒸气,比蒸笼里出来的气还多。
日头偏西的时候,外乡人大笑三声,跳起来掀起笼盖,阿毛看见蒸笼里的珍珠米,一颗颗晶莹剔透,细腻润滑,看得他几乎要流下口水。
“怎么可能呢?”阿毛喃喃问道。
“这世上有一种东西,叫做内功。”外乡人把行囊甩到背上,扬长而去。
从那一天起,饕餮镇的人再也没有见过阿毛和他的珍珠米。
很多年以后,江湖中出现了一门武功,叫做太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