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抓虫…… "糖葫芦!”十余岁的红装女孩,扯着少年衣褶,扬起头,乌黑明亮的眼眸,殷殷望向那张生机勃勃的面容。
笑容散漫的青衣少年止步,蹲下身,窘迫地耸耸肩:“我什么都有,就是没钱!”
女孩扁扁嘴,一语不发,黑夜般的眸子已是水光涟滟。
少年使劲挠头:“怕了你,我这就给你弄!”唉声叹气的拉着女孩,他摇摇晃晃向卖糖葫芦的老人走去。
已近年关,街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更是此起彼伏。
少年从人群穿过,剑眉微扬,手中已多了一块碎银。
风烛残年的老人,黄白发丝巍颤颤纷乱于寒风中。他抬起浑浊的老眼瞅来,神容悲苦。
少年微怔。灰袄老人,插满血色糖葫芦的草垛,当真说不清是谁撑着谁了!
“三串!”微微一笑,少年身手递出碎银。老人将左手缓缓缩在身后:“我……我找不开。”
少年豪气的挥挥手:“不用找了!”言毕,迳自去取垛上的糖葫芦。
老人一愣,接过钱,低头扒弄脏兮兮的钱袋。
电光石火之间,没有人看清变故是如何发生!行人抬起的脚还未落下,老人已瘫软在青石地上。他的心口插着一串糖葫芦。路人呆了呆,霎时蜂拥着四散而开。热闹的集市,转瞬遗落下一方空荡荡的土地。
老人蠕动着,狠厉地双眸茫然望向苍穹。“安……安公……”血顺着脆弱的木棍流出,瞬间湿透了破烂的棉袄。老人依旧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眼,那眼中,再无了一丝风雨。
远远站开的两人,悠然隔绝在人群之外。女孩站在少年身后,小心翼翼的舔着手中糖葫芦。少年咬着糖葫芦,口齿不清笑道:“一人只有一串啦!”然而,他的眼中却殊无笑意,双目凝聚成一张网,慢慢滤过四周人群。
这是一场连环刺杀,被他出其不意的阻断于起始,四周的接应者,是否会继续发动,则是他不敢妄断的。
轻轻叹口气,他的神情依旧飞扬:“小丫头,你家人呢?”
女孩皱了皱眉,恍若未闻,依旧虔诚的埋头苦吃,糖葫芦仿佛是上天的神祉,值得她全心守护。
“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危险似乎解除,少年面向女孩,自以为作出了凶巴巴的表情。女孩却依旧不为所动。
少年劈手夺下糖葫芦:“告诉我,我再给你。”
女孩抬头,目光黝黑,如一汪黑不见底的深潭,她缓缓扫过众人。冬日的阳光,冷冷淡淡抹在她瓷玉般苍白的脸颊上。少年凝视着他,无端感到一股冷意。
女孩忽然微笑,笑容就像一场微雪,从额头飘落,妩媚无比。她清秀的手指,凝定一个方向。
少年诧然转头。
繁华而脏乱的街道,斑驳古老的砖墙,一身白衣的女子寂然而立,身后是漫长阴暗的巷道,身前是穿梭往来的行人。
长发披零,额心是鲜艳的梅花妆,神色冷漠凝固,如同忧伤的玉雕。眉心的点点鲜艳,一时诡异无比。
她瞬也不瞬的盯着女孩,仿佛站在时光之外。
她站了多久,又看到了什么。少年机伶伶打了个冷战。
“谢谢!”她的眼睛平平扫向少年。不曾有声音,只有微动的唇形。
女孩挣开他的手,向那个方向走去。他胡乱将糖葫芦塞给女孩,女孩挥手打掉,头也不回。他呆看着地上蒙尘的糖葫芦半响,猛然抬头。白衣牵着红袄,在深巷中隐隐不见。
“可怜的糖葫芦老兄!”他摇头晃脑,脚步轻迈,已是丈远之外。
喧嚣的声音,在捕快到来之后,越发烦杂。脚下灰尘起起落落,茫茫人群中已失了那一袭青衣,只有日光不明所以的纷纷洒落!
香积寺!
眉清目秀的僧人,缓缓走在下山的道上。深沉的钟声像一条溪流,肃穆的穿过葱郁山林。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蓦然响起的高声吟诵,宛若利箭四射,惊起了满林飞鸟,翅翼扇击声,合着钟声,舞出别样风味。
僧人微微扬头,似在倾听,神色安然恬淡。枝叉间漏下的点点阳光,为他笼上一层神性的光辉。
“敢问大师,香积寺何去?”来人音色润朗,赫然是方才吟诗之人。
僧人淡淡看向来人。一共三人,年龄不一,皆着青色儒衫,笑容和煦。
僧人不语,侧身,右手指向身后山道。
兔起鹘落,三人神色一冷,快如银针,扑向僧人。
僧人笼在袖中的左手,倏忽张开,仿佛早已候在那里,只等敌人飞蛾扑火般撞来。
三人身影一滞。
那抬起的左手,仿佛有风云集涌。三人神色一紧,僧人的右手食指又平平扫来,看似缓慢,却瞬间袭至。针叶簌簌而落,密雨一般,顺着手指的方向,射向三人。
三人仓皇后退,密林间立时腾起两人,如苍鹰扑向僧人背后空门。
僧人袍袖一挥,松针方向急变,遮天漫地,四射而去,遇到激雨般的银针,裂开如尘齑,在他四周张开一层绿之结界。
五人手持细剑,又立刻袭至。长剑从不同方位刺入绿网,僧人似乎避无可避。
绿之城墙轰然炸开,黄衣如同水蛇,从即将汇拢的剑网中滑出。在视野迷蒙的刹那,僧人右手凌空一抓,弹指之下,五枚松针无声无息潜出。脚步一错,身影微退。
五人感知猎物方位,奋力围拢。行云流水的身影忽然一震,五人只感到颈间酥麻,生生不息的内力,竟因此一滞。
僧人双掌平推,排山倒海的劲力适时逼向面前敌人。
漫天尘齑之雨渐渐稀薄。僧人缓缓抬起双手,掌中笼着一片淡淡的红,如同氤氲的晨雾。
“安……安公子。”内伤深重的五人,挣扎着,参差吐出这样的叹息。口中黑血涌出,双眼深凸,竟已服毒死去。
僧人犹若未闻,痴了般的凝视自己的手掌。额上涔涔冷汗,此时方渐渐消逝。
无声无息,树上飘落一青衣男子,赫然正是长安街上,将暗杀阻止于未发的少年。他颇为新奇的打量着僧人,仿佛在品鉴一件精致难得的艺术品。
两人静静而立。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这天地间,被一种别样的深沉所充满。
僧人手上的红,一点点蒸发。他眉宇忽皱,仿佛费力思索着般若大智慧。
“咕咕。”却是少年的肚子响起。少年一挺肚子,“昙空,我饿了!”
昙空慢悠悠的收起双手,不急不缓的迈步前行,宽大的僧袍飘然而起,他淡淡道:“饥饿是一种苦修。”
“喂!”少年沮丧的大叫,紧跟其后。昙空形容悠然,刹那已至丈外。少年大步缓迈,两人身影寂若闪电,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