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比翼双飞
这是一个不平常的夜,而且是漆黑如墨的夜晚。
紫京城内,威严的皇宫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像是一座被遗弃的废墟。
御林军三排五列,来回巡逻,突然宫殿的梁上三条黑衣直奔大殿而来,他们轻功了得。
原来这三条黑影正是吕四娘、曾静与陈家洛,他们密密商议今夜刺杀雍正。陈家洛一不小心,脚尖踩掉了一片瓦片,发生出了一声轻响。
“谁?”清兵大喊一声,四处观望,却连一只老鼠都没有找见,他们摸着自已的脑袋,自言自语道:“妈的,活见鬼,今儿是怎么了,好好的夜刮起风来了!”他们三人躲开清兵,直向大殿摸去。正在这时,迎面又来了两人,他们挑着大红灯笼,只听一人说道:“夜这么深了,老太后还让我们出来巡夜,哎,困死我了!”
“哎,叫我说呀,咱大清都入关这么多年了,现在这年头正是鼎盛时期,整个紫京城就连一个小偷都找不见,哪儿来的刺客呀!”
“老太后有令,谁敢不从啊,伴君如伴虎呀,如今这年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咱们这做奴才的就放老实点儿吧,时刻都有脑袋搬家的时候,或许明天的日头我们都有瞧不见喽!”两人边说边叹气,怨天怨地的骂个不停。曾静悄悄地躲在柱后,听了他们的这番话心生一计,便闪身一个箭步奔上前去,双手捂住两人的嘴巴,一刀送上了黄泉路,然后脱下两人的衣服,对陈家洛道:“快,咱们快换上衣服!”
三人刚刚换好衣服,拿下腰牌,将尸体仍到草丛里,迎面又来了一队巡逻的官兵。只听那领头的清将叫道:“深更半夜的,你们三个是干什么的?”
曾静笑着答道:“我们是奉太后旨意前来巡夜,她老家担心皇上的安危,特让我们来查看查看!”说着,亮出了腰牌。那清将一听“太后旨意”,又见腰牌,急忙跪倒在地,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狂大人,望大人海涵!”
曾静心里暗骂笨蛋,说道:“你们巡夜幸苦都起来吧,细细察看不得有误,如有半点闪失,小心你们的脑袋!”“喳!”那清将吓得屁滚尿流,瞧着他们三人走远了,那清将站起来,摸着脑袋自言自语地道:“真他妈的邪了,他妈的都是爷,就老子是孙子!”手下听了哈哈大笑。
那清将大怒:“笑什么?人都走远了,你们还跪着干什么,还不给我起来巡逻呀,出了差错我要你们的脑袋!”
曾静三人绕过几道走廊,吕四娘对曾静道:“狗皇帝和我相识多年,他的寝室我最清楚,你们先躲起来,让我去瞧瞧!”曾静拉住吕四娘道:“师妹,我陪你一起去!”
吕四娘回眸一笑,道:“不用了,师哥,我自已的事情就让我自已去解决吧!”曾静望着吕四娘远去的身影,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她的安危,便偷偷地尾随在她身后。吕四娘施展轻功,在大殿内来寻找了几个来回,终于找到了雍正多年居住的那间小南楼,只见屋内灯火通明,吕四娘心中大喜,偷偷地伏在窗檐下望去,只见屋内静静地坐着一人,看样子那人也老了许多。吕四娘瞧着他熟悉的身影,心中一片凄凉,暗叫:“果真是这狗贼!”顺手摸了一枚飞镖正要投去,可她的手却颤抖着。
忽听雍正叹道:“四娘,你离开朕这么多年了,在这些日子里,朕生不如死呀,想起以前朕太对不起你了,现在你已经去了,永远地离开了朕。哎,其实你不理解做皇帝的难处啊,不知不觉中朝廷就会做错许多的事,这些事并不都是皇上做错的呀,或许有的是皇亲国戚、贪官污吏做的,但是受害人却把仇恨记在了皇帝身上,朕实在是难啊!”
吕四娘听着心软了下来,但此时不报此仇,更待何时?她想到这儿飞镖又举了起来。
雍正双手摸着吕四娘的灵位悲痛万分,接着道:“朕知道生前没有好好的待你,这都是朕的错呀,希望四娘的在天之灵能够原谅我,宽恕我!”
吕四娘心里一酸,飞镖“叮咛”一声掉在了地上。
“外面何人偷听朕的说话!”雍正惊道。
吕四娘抽出利剑,一个劲斗破窗而入,长剑架于雍正脖前,怒道:“狗皇帝你的死期到了!你杀了我吕家数佰条人命,这毕血债今天也该算清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也该有个了断!”
雍正瞧见吕四娘,吓得魂不附体,半信半疑,颤抖的声音问道:“你……你……你不是死了吗?你是人是鬼?”
吕四娘冷笑道:“狗贼,我现在还死不了,因为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昏君还活在世上!”
雍正静静神,睁大双眼瞧了吕四娘许久,这才肯定下来果真是她,雍正又惊又喜,叫道:“四娘,只要你还活着,那我就放心了!“
吕四娘冷冷地道:“我在死之前,必需做一件事,那就是杀了你!”
雍正深情地望着吕四娘,道:“朕真的那样可恨吗?”
“岂至是可恨,简之是恨之入骨,恨不能食其肉,剥其皮,将你碎尸万段!”
“朕原以为你了解我,没想到朕错了,在这个世界上恐怕再也没有人了解我了,唯有朕自已呀!”
吕四娘摇摇头,伤心地道:“那谁又能理解我的苦衷呢?我吕家数佰条人命无怨无故惨遭你的毒手,你知道我的心里是多么的难受吗?而且……而且凶手还是我一生中最爱的男人!”
雍正惭愧地低下了头去,道:“四娘,朕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的,在你离开我的这数年里,朕每天都对你的灵位看啊看,瞧啊瞧,陪伴你在这个小屋里度过了无数的日日夜夜,任何女人都有代替不了你在朕心目中的地位!”
“你既然这样喜欢我,当初又何必那样对待我的亲人?我毫不犹豫地承认,你是我这一生中最爱的男人,但是也是我一生最恨的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没有必要了,因为你已经成为我不可饶恕的仇人,此仇不共戴天,我岂能容你活在这个世上!”吕四娘握剑的手颤抖着。
雍正急道:“不,四娘,朕求求你忘了以前的事吧,让咱们重新开始,你做大清朝的皇后,尊容无比,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好吗?”
“皇后?哈哈哈!”吕四娘狂笑几声,道:“你把我吕四娘当成什么人了?你知道吗?无论是什么东西当发现珍惜的时候已经晚了,面临的只有灰飞烟灭!”
雍正废尽心机没有打动吕四娘的心,他完全地绝望了,此刻他才真正地明白自已伤得吕四娘太深了,这毕血债无论自已如何去做,都有是无法弥补的。雍正转过头望着窗外,猛然间,他双手紧紧地握住吕四娘的剑刃,殷红的鲜血如雨点般地流了下来,顺着剑刃流淌到吕四娘的指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直入吕四娘的鼻孔,她皱皱眉头,心想:“这就是仇人的血债啊。”
雍正若无其事地站在那儿, 他一动不动,哈哈大笑:“想我雍正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铸成大错,误杀吕家数条人命,生有何欢?死有何惧?只可惜我雍正不能在和四娘生活在一起,我知道朕欠你的实在是太多了,这一生都无法偿还,朕只有一死来向你恕罪!四娘,你动手吧,使劲向我后心刺,能死在我所爱的人剑下,我雍正终生无憾!”-说完,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等待吕四娘的复仇之剑。
吕四娘闻言,心中不由得一震,举剑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她的手几乎连剑都握不住,心里更是波澜起伏,这是她一生中最爱的男人呀,她怎能忍心杀他?可这又是她最不可饶恕的仇人,面对此景她不知所措。吕四娘心里很矛盾,心想:“吕四娘啊吕四娘,你一向复仇都未得手,今晚的天赐良机岂能错过?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呀,只要你握剑的手轻轻一挥,仇人的脑袋就像草球一样掉在地上,可你怎么就没有那点勇气呀,你太软弱了,太自私了,难道当年号称江南女侠已经不复存在了。
雍正双手血肉摸糊,他没有□□一声,紧紧的闭着双眼,半响才道:“四娘,你快动手呀,狠心点向我后心刺,为你吕家报仇雪恨呀!”
雍正话音刚落,只听“叮咛”一声,吕四娘的利剑掉在了地上,她脸上流着豆大的泪珠,哭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仇人偏偏是你!”
“狗皇帝,看剑!”突然听见一声大叫,曾静一个劲斗翻进屋来,“嗖“地一招“天山追魂剑“向雍正的腹部刺去!原来,曾静偷偷地跟着吕四娘来到这儿,伏在窗檐底下听到雍正对吕四娘的这番表白,心中不由得醋意大起,心想:”好一个狗皇帝,至今对四娘还没有死心,勾引四娘去做什么皇后,这不是明明跟我抢老婆嘛,实在可恨之极,于是越想越气,便出此下策。
“不,师哥,你不能……”吕四娘话音未落,曾静的剑已逼近雍正的腹部,说时迟,那时快,吕四娘转身一个箭步跨上前去,用自已的身体护在了雍正的面前。曾静大惊失色,急忙撒手回剑,可是由于用力过猛,只听“啊”地一声惨叫,利剑刺穿吕四娘的胸部……
“四娘……”雍正双手紧紧地抱住吕四娘,殷红的鲜血如冲跨河堤的洪水一般流了出来。
“师妹,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曾静颤抖着放开插在吕四娘胸部的利剑,呆呆地向后退去,喊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我……”
正在此时,殿外传来了一阵厮杀声,只听官兵喊道:“来人呀,有刺客!”隐隐约约地又听见喊道:“你们给我抓住这小贼,其它人跟我进殿护驾!”官兵如潮水一般拥进小南楼,将曾静团团围在中间,雍正指着曾静怒道:“来人呀,将这刺客拿下!”
“喳!”众官兵纷纷挥刀杀上。
“别……别……”吕四娘吃力地挥着手,微弱的声音道:“让……让……让他们统统出去!”雍正这才挥挥手,喝道:“你们都给我退下,没有朕的旨意,不许入内!”官兵纷纷退出屋外。
雍正紧紧地抱住吕四娘,殷红的鲜血染红了整柄宝剑。
吕四娘脸上带着微笑,静静地躺在雍正的怀里,她感到很幸福,能死在所爱人的怀中她已经很知足了。雍正伤心得泪流满面,伤心地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替朕挨这一剑?你这又是何苦呢,你完全可以离开皇宫去过自已的生活,为什么要救我这个仇人啦!”
曾静呆呆地站在那儿,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自已亲手杀了一生中最爱的女人,自已又有何脸面立足于世?曾静把这一切的仇恨都怪在了雍正的身上,怒道:“狗皇帝,你放开我师妹,你不要碰她的身子!”说着奔上前去,一拳击在雍正的面部。雍正任凭曾静的拳打脚踢,他紧紧地抱住吕四娘不放。
曾静握住吕四娘冰冷的双手,哭喊着:“师妹,是我……是我杀了你,我不是人,我是畜生!”
吕四娘微笑着,双手挣扎着擦干曾静脸庞的泪水,道:“师哥,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欠你的情义这一生都无法偿还,只有来生再报答你对我的这一片恩情!答应我,好好地昭顾我们的冬儿,让他长大成人之后不要再习武,不要与人结怨,好好地去过生活!”然后转身对雍正说:“你下旨放了我的朋友,这事与他们没有关系,请不要加害他们!”
雍正点点头,对殿外官兵宣旨道:“众兵听旨,无论今夜发生什么样的事,尔等都不要伤害刺客,如有抗旨不不遵者,格杀勿论!”众兵听后,纷纷跪倒在地,齐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雍正紧紧地闭上了双眼,突然间他的双手猛地抓住剑柄使劲向后刺去,只听雍正一声惨叫,那柄宝剑穿过吕四娘的胸部刺入雍正的心脏……
“不,不,你不能死!大清的江山需要你!”吕四娘挣扎着喊道。但是那柄长剑已刺穿了两人的身躯。
雍正口吐鲜血,笑着道:“四娘,谢谢你舍命相救,但是你死了,我偷生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让咱们共赴黄泉去过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吧!在天愿做……愿做比翼……鸟,在地愿为……愿为连……理……枝!”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就这样的比翼双飞了。他们俩人静静地走了,脸上带着微笑去过那种没有仇恨的生活,他们再也不会分开,永远地能够生活在一起。微风吹来冷冷的,他们一点儿也感觉不到,是啊,是上天安排了他们仇恨的一生,悲惨的命运呀。
官兵纷纷地退在了两边,曾静抱起吕四娘的尸体,哭喊着一步一步地踏出宫外,口中一直喊着:“自古多情空于恨……”
一名太监急急忙忙向乾清宫跑去,边跑边喊:“皇上驾崩了,皇上驾崩了!”
大内上下无不骇然,整个皇宫哭声振天……
出了皇宫,曾静骑马狂奔而去,他再也不会过问江湖之事,从此放下手中的血剑,去过那种隐蔽山林的生活。陈家洛在后追赶,喊着:“曾大侠,你去哪儿?”
在那天边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悦耳的箫声,仍然是一首催人泪下的《断肠曲》。
放眼望去,百花盛开,绿树成荫,却不知这箫声从何传来?但却听见吹箫之人始终重复着一句话:“自古多情空于恨,此恨绵绵两斑白!”正是:
红尘往事成云烟, 拔剑四顾问苍天。
多情似比无情苦, 不顾一切断命魂。
成有作于西安
2007. 01 . 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