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天扬住在一个山谷里。这近半年来,只有一个小哑巴丫头天天来给他送饭,洗衣。若兰自从送他到这里之后,果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
这三间小屋,孤零零地耸立在谷底。陈设极为简单,却绝不缺乏什么。萧天扬在这里天天练剑,读书。他读的,都是若兰送来的武学秘籍。
这半年清苦的日子,从冬去到春来,萧天扬感觉身体更为结实,意志更坚强。这里的风雪很大,他就在风雪中练剑;春风起时,他就在春风中冥想。他的剑,已经可以比狂风更凌厉,比春风更轻柔,不知不觉间,又达到了一个新的境界。
山谷中的野草已经慢慢泛青了,米粒般的花苞渐渐长大。一条青色的毛毛虫,爬在乳白色的花苞上。一道剑光闪过,毛毛虫掉在地上,停了一会儿又继续向前爬去。
白色的花苞上,连露水也没有滴落,仿佛根本没有人碰过。
萧天扬微笑着收剑。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道:“好啊。”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淡粉色衣裙的窈窕少女,长眉入鬓,口角含笑,明亮的眼睛闪着欢喜激动的神采,缓缓行来。
萧天扬心里一颤,大叫道:“若兰!”飞快地跑过去,握住她的双肩,仔细看了看她泛着泪光的双眼,心情激动之下,双臂用力把她拥在怀里。
若兰柔顺地依着他,轻声说道:“这近半年的时间,可苦坏你了。”
萧天扬轻轻放开她,只见这件浅粉色的衣服将她的面容衬得更加娇艳,只是明显清瘦了一些。怜惜地问道:“回自己家里,你怎么瘦了?
若兰道:“那又怎么样?我天天都来看你,又不敢跑出来见你,整天……”
萧天扬奇道:“你天天来看我?我怎么不知道?”
若兰指着高处道:“再往那边走,就是我经常练功的地方。每天我都会躲在树丛里,偷偷往这边看。有次下雪的时候,差点儿被你发现了;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可就打扰你了。”
萧天扬恍然道:“啊,有次我看见那边树丛动了动,以为是野兔什么的,想逮来玩玩,没想到是你在偷看!”
若兰甜甜的一笑道:“要不然我干嘛费这么大事让你住在这里?若是单找个没人的地方,天下可多的是,可是那样我就见不到你了。所以我才要你住在这里,既可以天天看到你,又不会打扰你。”
萧天扬沉着脸道:“原来如此,你戏弄我。”故意推开她不理。
若兰急道:“没有啊,我只是受不了见不到你,所以才这样安排的。大哥,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她软语哀求,萧天扬心软道:“好了,我是逗你玩的。”又拉着她的手让她靠近自己身前,吻了她额头一下,忽然双臂用力,把她抱得那么紧,似乎恨不得把她揉碎在怀里。他贴着她的脸,在她耳畔低声道:“你不知道,每天晚上我有多想你,望着星星一个人坐在这里,却又不知道你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想什么。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谁知道你居然天天来看我,却又忍心不见我。”
若兰只觉得他的气息吹在自己耳珠上,不由得身子发软,道:“我是太自私了,对不起。”她也伸出手去,紧紧抱着他的身子,感受着他的体温。
春风如醉,他们的心,也沉醉了。
萧天扬不舍得放开她,拥着她坐在草地上,问道:“今天你怎么来了?”
若兰捋了捋吹乱的发丝,叹道:“因为白雪鹰已经扬言江湖,向你挑战了。”
萧天扬心中一凛,问道:“这人现在都做了什么?”
若兰叹道:“真没想到,自从上次露面之后,他忽然消失了两个多月,多半是在养伤,习武。后来他再次出现,完全是以另一种面目,行侠仗义,杀奸除恶,谁也不相信他曾经做出过劫镖杀人的事情。这两个多月来,他打败了不少知名的剑手,七大剑派最有名望的年轻弟子,全都败在他的手下。雪鹰剑客这名字,已经迅速传遍大江南北。他扬言说,生平有两个心愿,一是在武功上胜过你,二是娶我为妻。”
萧天扬叫道:“什么?此人居然如此狂妄?”
若兰拿着一根小草叶在手里揉来揉去,心情复杂,道:“虽然没人明说,可是近些年来,江湖中的人大都对你赞不绝口,年轻一代更是有人以你为偶像和目标;你我之事,恐怕也已经天下皆知。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是冲着你来的。就算有人瞧着他狂妄想教训他,却又打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不少人都希望,你能出手教训一下这狂妄的小子。只是你行踪不定,还没有人通知你这消息。”她眼中露出狡黠之色。
萧天扬奇道:“什么意思?这半年我应该也消失了啊?”
若兰轻轻一笑,道:“我不想他太出风头,就让人做了几件事,留下你的名字。这样别人就以为,你一直人在江湖;所以,你现在没有理由不知道这消息了。”她又叹了口气。
萧天扬到没想到若兰会如此行事,不过也无关紧要。怔了一下,道:“那么,的确是该我重入江湖的时候了。”
若兰道:“不错,已经有人问我这件事了。叶姨已经问了我三次了。”
萧天扬苦笑道:“这位老太太恐怕不会说什么客气的。”
若兰抿嘴一笑道:“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学着叶青的口气道:“若兰,那个姓萧的小子躲到哪里了?这种时候,都有人说要抢他老婆了,难道也不管么?”她说着脸就红了,其实后面还有半句,“他再缩着头不出来,咱们就不要他了!”她不好意思说出来。
萧天扬莞尔一笑,道:“我就知道。”忽然皱眉道:“她不知道我住在这后山上么?”
若兰脸色凝重道:“除了我,那个送饭的丫头,还有素梅,没有人知道这后山上住有人。我们毕竟还没有……按说我是不能让你住在这里的。来的时候,我带你走的是密道。这里以前是我娘静修时住的地方。心情不好的时候,她就会一个人住在这里,谁也不见。所以这边一向很少人来。”
萧天扬点头道:“我明白,我现在还是外人,如果让人知道了,你会很难办。”
若兰软软的靠在他身上道:“大哥,我心里可没拿你当外人。只不过我们……”
萧天扬柔声道:“那么,你什么时候肯嫁给我?”
若兰脸一红,声音简直比蚊子还小,道:“总得了结了这件事吧,否则……那白雪鹰还以为我怕了他,才急着嫁给你。”
萧天扬痴痴地望着她脸上可爱的红晕,下决心道:“下次我一定要好好教训那小子,打主意居然打到你身上了。”
若兰忍不住嫣然一笑,道:“大哥,这次可全靠你做我的保镖了,要不然做了那小子的压寨夫人,我这辈子可就完了。”
萧天扬咬牙切齿道:“他敢。”
若兰从没见过他这副样子,噗哧一笑。
笑容在她脸上慢慢漾开,就像兰花优雅的在春风中舒展花瓣一般。他不禁心神俱醉,低头慢慢靠近她的娇靥。
若兰觉得他身上的气息越来越重,他的脸越来越近,眼神也变得有些古怪。她心里一阵紧张,却又不愿推开他,只得犹豫着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嘴唇落到了自己的双唇上,仿佛一阵天旋地转,忽然一丝力气也没有了,就这样软软的倒在他怀里。若不是他有力的双臂,恐怕她要倒在草地上了。
春天的草地虽然柔软清新,可是有什么比得上情人的臂弯?
萧天扬松开了她,默默地望着她如痴如醉的双眸。若兰咬着嘴唇,抬起眼帘望了他一眼,又埋头在他怀里,不肯起来。
萧天扬抱着她柔软的身子,静静地坐在那里。只要是晴天的日子,晚上他都会坐在这里数星星。可是看来看去,没有一颗星星,能够像她的眼波这样温柔,明亮。只有把她拥在怀里的时候,他才会觉得如此充实。多年来那种寂寞的空虚,都被她温柔的手轻轻拂去了。而她的忧伤,也渐渐被他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