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益怀揣着些个糕果点心,又捎带了些给师弟们的劳什礼物,心情大好,三步并两步地一跃而窜上华山陡峭的天阶。
倏然,上方的山崖簌簌有碎土落下,待吕益抬头看时,一块巨石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轰隆而下,响声震天。吕益手脚并用往上跳了几个阶梯,避开巨石滚落的轨迹,却又道“不好!”。
那巨石并非冲着吕益而滚下,而是计算着轻功不甚熟练的许濯已经来不及躲开,必会被巨石压中。
吕益慌了神,眼看许濯就要被压在巨石之下,急忙掏出一小锭碎银子,指尖暗暗发力弹出,击中许濯的膝盖骨。许濯只觉得膝盖一酸,腿一软,脚一滑,身子一侧,便直直地朝旁边倒去。一尺宽的台阶旁并无绳索,眼看许濯躲过了滚下的巨石却要坠入华山的万丈深渊,说时迟,那时快,吕益一手攀住岩壁,一手抛出自己的衣带,许濯手疾眼快地抓住,一个秋千荡,荡到巨石的前方,躲过一劫。
但这一劫尚未结束。吕益只凭单手根本无法将与自己相差无几的许濯拉上台阶来,而另一只攀住岩壁的手已无力承担二人的重量,渐渐失了力气。
许濯被吊在下面也是进退两难。他若顺着往上爬,带子颤动起来,吕益便不容易抓住,但他若不动作,吕益也没有力气把他拉上去。许濯眉头一皱,心生一计,道:“吕益,你再晃着绳子荡我一把,把我荡到前边的台阶上去。”
吕益顿时明白了许濯的主意,开始摆荡绳子,绳子像秋千一样越甩越高,待升到台阶的高度,许濯借这绳子的力气纵身一跳,便翻上了台阶。吕益略微了舒一口气:“谁叫师父他老人家不传你轻功,否则,也断不会有此番磨难。”
二人继续沿阶而上,许濯在前,吕益在后。
但这一路并不太平,前方又冲出来几个蒙面的黑衣,手握兵器,显然是有备而来。迎面不说二话,抽刀便砍。许濯的纸扇一合,便并作一柄乌铁短杖,吕益手中虽无兵器,但他口袋里揣的碎银子却派上了用场,锭锭无虚发。
几个黑衣蒙面虽然气势汹汹,但实力却只是喽啰,不多时便被吕益和许濯收拾完毕。随后又走出了个蒙面的,却是一身锦绣衣裳,武功很是了得。出招迅如雷,转掌闪如电,招招刚猛果断,直击要害。许濯用扇抵挡了一阵,且战且退,吕益在许濯身后也且站且退,待退到方才落下的巨石前,吕益飞身攀上巨石,再一腾翻跃过许濯和蒙面人,跃到蒙面人身后,直击他的太阳穴。
见蒙面人渐渐瘫软了下去,吕益好奇心起:“咱们看看他们是谁。”许濯也好奇,但他没表态,因为也确实找不出哪条门规说不准看敌人脸的。
待揭开蒙面人的面纱,吕益倒吓了一跳:“居然是个女的。”许濯也探头过来看,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女子,难怪方才的交手她出招虽凶狠却没有多大力气。吕益突然笑得一脸奸诈,自言自语道:“到底是不是女的呢?光看也看不出来,要摸一摸才知道。”于是伸手朝蒙面人的胸部摸去,许濯急忙挡住他的手。
“你若是这样,和淫贼有何区别?”许濯皱着眉。
“我这是验明正身,谁知道她是不是女的呢?谁知道她身上藏没藏暗器呢?”吕益狡辩道。
“我说不过你。”许濯也不再纠缠,转身继续赶路。
吕益叹了一口气:“罢罢罢,大好丽人当前,可惜不宜时,若再有机会,我定剥了你衣裳。”
顺着陡峭的石阶盘旋而上,行至某一处崖壁不再峭愣愣光秃秃,而开始层层密密,只有层峦叠嶂的翳翳落木,在岩层中肆意生长,舒枝展叶的时候。二人便不再沿着石阶前行,而开始手脚并用攀着岩石而上,虽然峭壁难爬,但两人经常上山下山倒也习惯了。
穿过这层障翳,又是一条窄道,石阶仅容得一脚掌大小,落差却达两尺。这并不是为方便上山而修筑的驿道,却是一条羊肠的练功夫的道路,上山时可锻炼腿力,下山时可锻炼腰力,走到这里,便一脚已踏入丹凤门的地界。
顺着羊肠小道爬上之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大片空场中,丹凤门弟子来来往往,担水练功,扎马打拳,好不热闹。吕益和许濯冲守门的弟子颔首打了个招呼,守门的弟子认得两人便放行了。
行至丹凤门中殿,泓昀禅在殿中已等候多时。
二人拜见师父,行了丹凤门的礼数之后,泓昀禅便道:“来来来,待我为你们引见一个人。”说话间,中殿偏门的黑缎面绒帘被先起一角,一位少女走上前来,她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却是个美人胚子。肤色白皙如凝脂,眼若桃花,眉如墨画,笑起来自生一态风流。
泓昀禅介绍道:“这是你们宗派的师妹,苏雯,苏师妹。此次从峨嵋千里迢迢过来,为师自然要送她回去,你们可愿与她同行?”
吕益摩拳擦掌道:“师妹一个人行远路太危险,我们自然应护其左右才是。”
许濯上下打量着这个苏师妹,却觉得来者不善,心中不免有些猜忌和不快,转而问师父:“方才我和吕师弟在上山路上遭到伏击,袭击我们的乃是一群蒙面女子,武功套路和宗派倒有几分相似,不知是怎么回事。”
泓昀禅听此倒是一脸轻松,轻轻拍了拍手,五名黑衣女子和一名身着锦衣绣服的女子依次从侧门而出,行了峨嵋派的礼数。泓昀禅解释道:“这些是你们宗派的师姐们,怕你们武功不济,保护不了苏师妹,所以先行试一试你们的功夫。”
泓昀禅转而身着锦绣衣服的女子,问道:“依你看,在下的二位劣徒可否担起送苏雯师妹回峨嵋的重任?”
锦绣衣服的女子略略蹙眉道:“二位师弟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夫,确实了不得,泓师叔教导有功,只是方才这位师弟对我实在不尊重。”
吕益听此,便知道说的是刚才把她打昏后,自己想剥她衣服的事情。一边庆幸自己手下留情,没对她动手动脚;一面却后悔,怕因此失去了送这位如花似玉的苏师妹去峨嵋的机会。于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师姐怕是大大地误会我了,我看师姐长得那么好看,怎么会是个坏人呢?但又一想,不能被这漂亮的面孔蒙蔽了,所以只好公事公办,先查查师姐身上有没有藏着暗器和□□。若不是公事公办,像师姐这么个大美人,我怎么敢动手动脚呢?”
锦衣绣服的女子一听赞自己貌美,也不好追究这话里含着多少水分。也觉得这话说得在情在理,但细细一体味,又觉得说得不对。刚想辩驳,却想到他也未对自己做过什么,自己若再一味纠缠却好像真的被占了便宜似的,更说不清楚。于是张开的口又合上了。
许濯无意对此事作证,心里却惦记着另外一件事,口气有些不悦地问锦衣女子:“师姐若是真心实意试我们功夫,何必要搬个巨石置我们于死地?”
锦衣女子被这么一问,有些疑惑了:“我们只在路上埋伏你们俩,下手也未使得全部功力,师弟为何说我们要置你于死地?”
许濯琢磨了一下锦衣女子的招数,发现也确实如她所说,她的功力远在许濯和吕益之上,但下手却并不用力气。莫说是她,恐怕那五个黑衣的女子也比二人年长,功夫也在二人之上,如果用全力的话,他们俩恐怕就没有命回来了。遂只有低头沉思,不再说话。
泓昀禅见两位弟子和宗派的弟子也渐渐熟识了,便吩咐道:“今夜早早休息,你们六个师姐明日一早便要启程去华山剑派,行程耽误不得。你们明日也要和苏师妹动身去峨嵋,路途遥远,早早准备才是。”
吕益和许濯行礼而退,泓昀禅又叫住吕益,嘱咐了一句:“去峨嵋也顺道去一趟益州吧,你父母在益州也五年未见你了,前几日捎信来说,甚是想念。“末了长叹一声:“想你父母当初送你入丹凤门也是想改改你顽劣的个性,五年下来,个性丝毫不见改,是为师的太纵容了啊!”
吕益听此也不禁心头一热,回忆五年来,泓昀禅待自己如己出,丝毫不因为自己比许濯晚入门而区别对待,于是转身叩首,额头在中殿的青砖上重重地扣了三下:“感谢师父的养育教导之恩,弟子下山定把苏师妹平安送到。”
许濯也一同跪下,一同叩首,只道:“徒儿快去快回。”
泓昀禅转身抬了抬手,道:“罢罢罢……”示意他们快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