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华如水,她走在那一片香气馥郁的海棠花丛之中,皎洁的银色月光倾泻下来,显得如此完美无瑕。
她的心是烦乱的,脑中的疼痛已然如潮水一般退去,可是,当日所见的那一张消瘦的脸,却令她的心,乱了。她再也不是当初那个心无杂念的杀手,再也不是那个无所牵挂的宫主。
不知何故,那名一刀的黑衣男子请她留下时的目光,竟是如此的沉痛,甚至连那握刀的手,都在颤抖着,那神情小心翼翼,仿佛在他眼里,她是一件价值连城的珍宝似的。竟令她不由得点了点头,微笑着应允,然后来到这个满是海棠花的院落里居住。
尽管她就像一件替代品一样,可是她愿意。
“你到底是什么人呢……为什么……这么令我……心痛呢……”手微微一抖,纤指被划出了一道血痕,殷红的血蜿蜒流下,她垂首,那一丛海棠里有一枝开得正艳的蔷薇,尖利的刺划过了她的纤纤玉指。
烦躁地狠狠掐下那朵盛开的蔷薇,内力催动,那花儿便化作了灰烬与尘土同在。
到底是不该听柳清露所言来京城的啊……
美丽的女子如此的烦躁毒辣,可却是如此令人赏心悦目。
“……宫……宫主……”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常人不需多想便能知道是谁,更何况,是出了名过目不忘的她。
收敛心神,她又是一脸的冰冷,如同寒风凛冽的寒冬:“秦雨,何事?”
名为“秦雨”的少女紧张地抖了抖身躯,一直垂头低下眼帘,始终不敢抬起头来,手递上一封信件,紧闭着眼,脸色发白:启禀宫主,沁,沁若收到一封信件,上言以万金取归海一刀性命,还有,七千金取、取段天涯之命。”
“还、还有,沁若说、说……”秦雨吞吞吐吐的,就是没把那句话说完整。
她冷冷挑眉,轻斥:“说!”
“她说,皇宫中的线眼有密报传来,皇上有意为归海一刀、段天涯赐婚。”秦雨仍旧不敢抬头,宫主的杀意似乎浓烈起来。
奇怪的是,尽管杀意凝聚,可是那个白衣的绝色女子,却一直抿唇不语,神色变幻万千后,复而归于平静。
“嗯,回去吧。”那双看似娇弱无力的纤手优雅地取过那封信件,迅速读毕,不描而如黛色一般的眉颦起,似乎思考着些什么,起码,在秦雨眼中,她在思考。
秦雨松了口气,立即迅速地越过院墙退下。
“真是麻烦呢,不过一万黄金……万三千已死,也无多少人可有如此巨额之财了吧……”她悠悠开口,仿佛这件事与她无关一般,那信纸轻飘飘如同鸿毛一般落地,上面注明钱额之处所用之笔是——朱笔。
是谁要借她之手取护民山庄二位庄主之命,她已心知。
一场大雨无预兆地降临,把那封信打得湿烂,再也看不清信中字迹,也把她,淋透。
“海棠!”一个沉思的男子被窗外的雷雨声惊起,连刀也来不及拿起,直直奔了过去那所满是海棠花的院落,那里,有三千五百六十棵海棠花,是思念那个女子的痕迹,每当他想起那个女子,便在那里栽下十株海棠。
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四千三百八十个时辰,一万七千五百二十刻。
转眼之间,她已离开了他一年时间。虽是转眼间,可对他而言,这个转眼,却是那么的漫长。
只是一年便是那么漫长,那还有多久,他才会在奈何桥上与她相见,不知那时,她可在等他。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已看到那白色的身影,在雨中无动于衷的独立,心顿时紧了紧。
他相信她就是海棠,可是,有可能吗?
人怎么违背时间的洪流,怎么能违逆天之意?
那白衣的女子脸上忽然露出了一丝奇异的笑,下个瞬间,她便扑在了他的怀里。
看着错愕的他,她微笑起来,妩媚而楚楚可怜,贪婪地索取他的温暖。
“为什么,我总觉得,与你相识千年似的,只有在你身边,才感到如此温暖呢……”
听到耳边轻轻响起的那一番话,他愕然,看着怀中恶作剧一般笑着的女子,怎么也无法推开她,是不忍心吗?只因为她有一张熟悉的脸吗?
终于,一切疑惑化作一声叹息,他紧紧抱着她,脱口唤出的,是一个熟悉的名字:“海棠……”
一切都如同她的预料一般,立在雨中手握油纸伞的紫衣少女微笑着,看着雨中相拥的两个身影,将一切收入眼中。
——一切,都如同她的预料一般,也都在她手心内掌握着。命运,在她准备的轨道中,缓缓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