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被那人挟着瞧不见面目,一阵腾云驾雾过后,莫慈方才觉得自己着了实地。抬眼一看,竟是在了一处空置的屋子内,四壁只有一小处通风口,屋内昏暗不明。再一看,不觉一愣,眼前之人整张脸蒙在一层黑布之后,只余双眼——大约这便是常常听闻的蒙面大盗了。
她暗自下着结论,当下便开始挣扎,岂知那人看清了她的样貌,竟生生倒抽了一口凉气,甚而还忘了挟制住她双手,任凭她啪啪两下巴掌上脸,竟只懂得左右躲闪,全无招架之力。
“丫头,再不住手我可还手啦!”那人一边左闪右避,一边威胁道。
这一遭着实让人好气又好笑,莫慈打得累了,竟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岂知她上前一步,那人竟往后退了一步,方才还是凶神恶煞的恶徒,现下竟仿佛吃人的那个变成了她一般。
“你别再靠近啦!”那人的声音听起来竟还颇为年轻。
“你是谁?”莫慈有些好奇,这么个怪人,究竟为何将自己掳来?
岂知那人不回答她,反而又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不住地叹气。
“你这丫头,生的那么好看作甚?”他摇了摇头,仿佛又在自言自语,“原本把你衣服给扒了就当是给床铺个被褥,现在怎么办?要是扒了你衣服,被人知道还不以为我贪图你美色轻薄了你?”
说罢,又是一连串的叹气声。
“你说什么?”原本还觉得他举止好笑,现下听见他竟要“扒了”自己的衣服,莫慈不免害怕起来。
“别急别急……”那人见了她一副架势,竟也有点紧张,“我现在不会那么干啦,要是你说我轻薄你,我可百口莫辩。”
“照你这么说,要是我生得丑一点,你便无所顾忌了?”尽管听闻有人赞自己貌美,心中不免高兴,但莫慈还是有些生气,“你扒了人家姑娘衣服,不还是占了人家便宜?与貌丑貌美有何干系?”
“非也非也。”那人听了她此话,竟然大摇其头。
“若是容貌寝陋,即便被人扒了衣服,也不过损失衣服一件,无人会说我贪图她美色干下轻薄之事,我自也坦荡磊落。若是容貌如丫头你么,大约我在行事之时也要再三思量,免不了想入非非,别人那般说我,我倒也不好反驳,平添许多烦恼……”
他说得咬文嚼字,仿佛还很在理。
莫慈听完便噗哧一笑,“你说的很有理,说到底还是你色心不死,自己心中有鬼,所以会怕别人说……”
然而刚说完她便后悔了,怎地和他在这里闲聊起来了,还聊了这么个奇怪的话题……
那人听完他的话,竟哈哈一笑,“丫头说得正是,看来还是我自己胸襟不够磊落光明……”说罢便整了整衣襟,上前一步。
听他这般语气,仿佛竟是被她说动,要“心胸磊落”地来“扒”她衣服了。
她不禁花容失色,后退两步,连连后悔起自己的嘴快来。
那人见她如此反应,竟也笑了,“放心,你不像普通丫头那般吵闹,我不会怎样,不过我放你出去,你可不能声张。”
莫慈忙不迭点了点头,那人笑笑,打开门,竟倏忽间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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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莫慈才回过神来,这人是谁?他为什么要扒人衣服?他又是从何而来?这一连串的疑问,竟是半个答案都无。
着实让人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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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此刻身在何处竟也不知,不觉有些烦恼,这寨子也像是江南园林一般九曲十八弯,叫人好生难找,又不知那人轻功如何,短短时间,究竟将自己带到了何处。
突然她瞥见一个人影迎面过来,刚要遮着自己的脸侧身而过,那人却将一份茶盘往自己手里一塞,“快给老爷们送进去!怎的就知道偷懒?!”
她低着头,那人竟也没注意,匆匆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那边两个,在磨什么牙根呢?!还不去帮忙干活?!”
须臾便又只剩她一人了。
莫慈往那拱门里看去,见那大厅门口紧闭,门外竟还有两人守着,赫然便是自己方才所在的“霄汉厅”。
那厅堂里人声鼎沸,仿佛是有人在大声争论着什么。
左思右想,终究是大小姐的好奇心占了上风。
她端了茶盘低头敛目走到门口,所幸那两个弟子看也不朝她看一眼,只挥挥手,便让她入了去,“就等你了,还不快去!”
她迈进厅门,便见原先诺大一个厅堂竟都挤满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士。
当下莫大小姐便有些打退堂鼓了。
然而身后的厅门又再次闭上,竟似没有人注意到她似的,仿佛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锁到了大厅正中的几人身上。
她抬眼望去,三贤门的向和,还有几位八大世家的前辈长老竟都在,就连二叔也在那端坐着,不禁有点好奇,这阵仗,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只见那大厅正中卧着两人,仿佛都身受重伤,一人不住□□,一人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话,一旁的一男一女二人,却是奇怪已极。
那男子一身长衫,不像是个习武之人,面容颇为清俊,然而旁里女子一身习武装扮,此刻却跪在地上,那容貌也极为出色。
她身为天下第一美人,平素不免对容貌方面颇为留意,不觉多看了这两人一眼,却突然被直觉一提醒,仿佛有道视线正定定地投向她,她僵硬着脖子看去,竟是赵声。
那赵声与赵明义父子大约是够不了格坐着,也站在群雄中,此刻他看了看她,竟还微微一笑,遥遥指了指她手中茶盘,料想她一个丫头端着茶盘立在当场终究不便,于是大小姐硬着头皮将茶盘端到末座,那里坐了位青衫公子,与她应该是没有打过照面。
岂知她刚将那茶盘端到了跟前,那青衫公子便轻轻打开了折扇。
她上好茶,待要侧过脸来的时候,那折扇不偏不倚,便将她的脸遮去了大半。“莫小姐莫要乱走,还是暂且先候在此处吧。”
原来人家一早便认出她了。
不用说,叔父一定也早就看了个明白。
莫慈暗自乍舌,点了点头,再不敢造次,便与其他仆人一般,候在了一旁。
再看那莫二叔的胡子,自然是比平日里更翘上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