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声看着天空，阴云密布，纷纷扬扬的雪飘在她脸上，她的血染红了身下大片雪地，白雪化去，严冬下的废土重获生机，沉眠的种子换出新芽，绿绒绒的将她裹在中间。
她脸上都是血污，有些进了眼里，又从眼角流进两鬓。
残破的衣袖里被雷火炸掉的手已经冒出了两根指骨，断生的疼痛，与新生的瘙痒来来往往纠缠在一起，但她一眨不眨地盯着看着。
他忍不住也随着她看向天，广袤的密云之间，豁开了个突兀的口，里面华光万千，像肥桃绽露缺口淌出汁液，将周围的萤虫鸟蚁都吸引了过去。
于是从山头林里，深渊河涧，街头人海，不断有光束拖着长长的尾巴飞上天空，朝着豁口飞去。
璀璨如白日流星，从平地起。
雷火将先驱者化为灰烬，灰烬就再也回不到地面，融入了云层，算合了它们的意，没有在死去之后使得皮囊被烂在淤泥里。
它们前赴后继，飞蛾扑火。
而火，一个也没放过。
一切都很像八百年前的那场恶战，神明挥起屠刀，冷酷地看着地面上簇拥挤攘的蝼蚁。
而今，是她在地面上，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天。
十安看着云层里闪烁的雷电，只觉得很像她腹间那个大洞，周边肉芽疯长，在努力地粘合到一起，又被内里附在骨头上的黑线绞杀吞食。
“你看……”她不知要他看些什么，自己先笑了起来，笑得喘不上气，只能发出哧哧的气声。
“它们在送死，”她抹去眼尾浅红的痕迹，语气轻缓得仿佛在对合眼欲睡的孩子讲那些遥远的不可捉摸的故事，“那是神留下的屏障，它们撞上去就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都不剩了，从肉体至灵魂，什么都没了。
受人敬仰的神明，拥有的力量却冷血得让人寒毛直竖。
十安心绪翻涌，却又平静得不言不语，他怜悯地看着几乎被草丛淹没的人，许久之后才来问问：“容姑娘，你疼吗？”
她愣了一下，用尚且残缺的手碰了碰腹部的缺口，再抬起来，云层下阴暗的光透不过手指，看起来却也血红血红的。
“有些疼吧。”
可还活着，偏偏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