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上的人对阿黄的行径感到恼怒,但也不知到底在恼怒什么,他跳起来大骂:“撞!撞死你算了!”他说完回身重重的将驻世处的大门甩关上。
沈泽小腹的痛感远远没有心头的怒意来得汹涌,他眼里布了红血丝,冒火的看着那棕漆大门重重的关上,击起门前的一小阵旋风。
千霜缓缓踱步到了沈泽面前,她对着还抱着阿黄嚎哭的小男孩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孩当真逐渐收住了哭声,盯着千霜不住的打着嗝。
她又轻轻拍了拍阿黄的肩膀,身子剧烈起伏颤抖的阿黄才逐渐平静了下来。她和弟弟是一路逃难般来到这里的,衣服难免脏了些,千霜有些嫌弃的在沈泽的衣袖上擦了擦手。
阿黄抬起头,眼眶的红肿还没消下去。
沈泽虽然带着面具,但阿黄还是很快认出他,一下跪了下去磕头,“恩公。”
沈泽也将她认了出来,连去扶她,“你快起来。”
阿黄却不起,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着头,一边的小孩儿见了也跪着上来跟着一起磕头,“还请恩公,再救我们一次。”
见他们长磕不起,沈泽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看向千霜,千霜却一挑眉,“他们求你,关我什么事?”
沈泽没了折,怕他们再磕下去将头给磕破了,连连道:“好好好,你们先起来再说。”
两人这才停了下来,他将他们扶起,眼角余光看见千霜很是后退了一步,嫌弃之意不言而喻。
他叹了口气,对着两人道:“我们先去收拾一下,然后慢慢说。”他说完拍了拍他们的肩膀,又问:“吃饭了吗?”
两人摇了摇头。
沈泽摸遍了全身上下,忽然想起了什么,跑到千霜跟儿前,“千霜...今天上街买的东西都是我出的钱,你看,是不是...给我报点?”
说这话放在以前,他沈泽是定然说不口的,但今日不同往昔,在千霜面前也能拉下面子来,但眼神还是觉得难堪的四处飘着。
千霜看着他这副难堪的样子,心头起了些趣味,扬眉看着他,笑道:“不报。何况你这还丢了大半截儿,我没让重新再买已经是恩赐了。”
“这不是为了救人吗...”沈泽尽量的将语气软了下来。
千霜却侧过头去不听。
“那,那算我借的,我回去还给你。”
千霜回过头来看着他,“你不是说你的钱都给别人了吗?还有?”
看着千霜像是要把他身上最后一丝一分都要剐干净一样,沈泽也只好摊牌,“也没全给。”
没全给,那也不算傻的无可救药。千霜笑了声,不过越是见沈泽这样她就越是想捉弄他,于是她硬着嘴,“不借。”
沈泽急了,“那到底要怎样?”
千霜敲着食指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个好玩儿的事情,她扫了一眼沈泽,想到他之前说的话,在空中摊开了手。
她手中凭空出现了一卷纸,她狡黠的笑着盯着沈泽,举起手,在他面前展开了这卷纸。
“这是...”沈泽不解问。
“卖身契。”千霜从纸张后面偏头看向他。
这卖身契是很久以前她从来讨伐的人身上发现的,少说也有一百年了,不过卖身契嘛,说来说去都是那个意思。
只不过这既然是她手里的卖身契,那定然是要与众不同。
千霜将这卖身契递到了沈泽面前,故意逗弄他笑着:“这卖身契嘛,签了不守约,是要遭天雷劈的。你签了,你就是我的人了,我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我要你当牛,你不能做马...”
她话还没说完,沈泽咬破手指,已经将血指印印上去了。
千霜一愣。
她以为以沈泽的性格定然会反抗不签,他不是想要自由吗?签了可就没有自由了。
沈泽却无谓的将这卖身契往旁边一刨,对着千霜伸出了手。
千霜看着沈泽坚定的目光,一时眼神竟有些下意识的闪躲,她缓缓的将这卖身契收到手里,别着头说:“谁说你签了我就要给你钱的。”
但沈泽却并有将手收回去,千霜哪怕不看,也能感受到他坚定炙热的目光,就像是笃定她一定会给一样。
千霜在他的视线下僵持了不过几秒钟,忍不住在心里说句,‘真是败给他了’,因此生气又懊恼的往他手上一拍,沈泽手上顿时就多出来一堆金贝。
沈泽收回手,看着千霜笑开。
“谢谢。”
在沈泽的安排下,阿黄和他弟弟终于收拾好,他们在客栈里摆了吃食,一面吃一面听他们说。
千霜虽坐着没走,却也没听,毕竟不听也知道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她取走了树里的碎石,绿竹镇就没了庇护,而那只食铁兽本就十分怪异,在那股怪异的邪气的控制下,冲进镇上吃人这件事,也就不显得奇怪了。
“当年我们镇上闹天灾,收成不好,没能及时交上凌鸣派的护法费,是一位路过先生,帮我们立了法阵。”阿黄说着停了一下,也寄希望于他们能知道这位先生,于是说:“先生叫张予风,恩公可曾听过?”
沈泽摇了摇头,心头升起一丝怒意,心直口快道:“人命关天的事他们都不管吗?!这是哪门子天道,我看叫魔道还差不多。”沈泽实在气不过的拍了下桌子。
千霜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倒也不是所有修仙者都是这样。。”
那些来敢上千霜城讨伐的,有十有五六的都不是。
这么多年,在这些掌门的鼓动下来讨伐她的,大多和沈泽一个脾气。
嫉恶如仇,满腔热血,嚷嚷着要除了她,希望能为天下除暴安良的人。
也有些特别的。
比如那个叫许珣的人,甚至愿意用死,来换取她的信任,以求更多的真相。
可惜了。
不过也有近半数的,是希望能杀了她来立自己的功名。千霜只觉得这样的人,多半没什么脑子。
至于还有些人,成天只管在凌鸣派的高山之巅上修炼,一心只为除她这个‘祸害’,哪里看得到这些。
比如凌玉寒。
“那去找那些还有点良知的人不行吗?”沈泽问。
千霜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朱唇轻启,“好呀,你去千霜城,把石柱里面的那些人都放出来试试?”
“...”沈泽神色复杂的看了千霜一眼。对于沈泽的眼神千霜莫名感到一股不爽,眉头一皱,脸色的就阴沉了下来。
沈泽抿了抿嘴,他盯着千霜,轻声问道:“那,不如我们...”
话还没说,千霜已经知道他接下来要嘣什么屁了,她将手中茶杯一放,漠然道:“不去。”
“千霜。”沈泽还想说什么,千霜转头用眼神打断了他,“我说了,明天就要走。”
“去哪?”
“皇城,京都。”
出了千霜城她便能感到,所有碎片中力量最大的一块,就在京都,在所谓的龙脉之首。
她出了千霜城的事情,各大门派都已知道,所以她必须尽快拿回更多的力量。
沈泽沉默下来。他知道千霜一定有她的理由,但他没办法就这么撒手不管。
他摩挲着圆桌边缘,眼下眸光流转,忽的开口:“我想去试试。”
对他的决策千霜表现得甚是冷漠,她甚至没看沈泽,“我说过,下一次你自不量力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她的话十分平淡,不带一丝一毫的起伏。
沈泽也十分淡然,“我不会死。”
千霜这才抬眸看了他一眼,呵笑一声,徐徐吐出两个字,“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