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阴蓊的山林间有断断续续的血迹,殷红的血被阳光一照,转眼化作一团白色的雾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健硕的大虎趴在低矮的山洞前扫着尾巴,林悦和柏弭各站两边。
洞内。
这洞的风水地势算是一块灵气聚集的宝地,是个疗养的好地方,只是六合大阵磨损了千霜的基石,眼下只能慢慢吸收这里的天地灵气。
千霜坐靠着身后的岩壁,她双眸紧闭,眼睫微微颤动,本就单薄的身子和一张没了生机的脸,看着格外憔悴。
从土墙里搭下来一根带着花的藤条落在她的肩头,末须又垂到躺在她腿上的沈泽身上。
沈泽的伤势显然比她要重得多。
六合大阵本对他也有影响,加上挨了一记天雷的尾雷,若不是他本就体格强健,加之修行有果,否则此时此刻再难有一口气。
正搭在他的脖颈处的指尖微微一动,千霜缓缓抬起了眼皮。
刚醒来指尖便触碰到一片冰凉,她低头,看向怀里面无血色,静得似毫无生气的沈泽。
以天雷破阵,实在是太乱来了。
千霜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其实沈泽的力道并不重,在她脖颈上留下的红痕在他松手后消失得很快。她叹了一口气,用指尖轻划过他的眉眼和额头。
起个杀心有这么难吗?
若是他只是起了杀心,招来的天雷便不会这么重,也不会在他掐住她那么久以后,天雷才劈下来。
他也不会伤得这样重。
千霜现在能吸收天地灵气,是因为早已突破先天灵境的桎梏,而沈泽现在顶多才到先天灵境稳固的状态,只能靠她给他输入灵气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好在沈泽体内的她的基石,和她体内的基石一体同根,只要她的灵气恢复了,沈泽便有了支撑。
千霜动了动身子,一手托着沈泽的头,想要将他放到石床上去。她刚挪动怀里的人,一个黑色的东西就从沈泽身上掉了出来。
千霜昵了一眼,先将沈泽放到冰泉旁的石床上,又回身捡起了这个方方正正的黑色的物件儿。
这是一个像木板样的玩意儿,外面裹着的黑色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千霜好奇的伸出食指戳了戳,软的。她又屈起手指敲了敲,似乎是实心,像是什么话本子,但是左侧有一团金属状的东西,上面有三个圆滚滚的按钮,按钮下还有个突起的小圆点。
反过来,在背面右下角有一串凹下去的印章,刻着她看不懂的符文——made in china。
“这是什么?”千霜皱起眉,好奇的摇了摇,又凑上去用鼻尖嗅了嗅,她回头看了眼还没醒来的沈泽,开始搬弄起来,手指不小心碰见圆形按钮下的突起,本子一下就弹开。
千霜展开一翻,纸张是没见过的纸张,还横着画了不少的线,但上面却是空白一片,什么也没有。
这时背后的石床上传来细微的动静,千霜耳尖一动,发现沈泽的呼吸起了微妙的变化,看样子是要醒了。
她连忙把手上的东西合好,胡乱的塞回他的怀里。
“咳。”沈泽紧闭着眼皱着眉头难受的咳了一声,他指尖在石床上划了划,随后才缓缓睁开眼。
他侧过头,看见一脸悠闲的站在石床边的千霜,一愣,下意识的伸手喊:“千...”
刚喊一个字,沈泽就被身上的疼痛感撕扯得倒吸了一口气凉气。
“别乱动。”千霜皱了眉头,走到他身边垂眸看着他,“虽然意识恢复了,但躯体受到的损伤还要慢慢休养。”
千霜说着目光顺势上移,兀的见沈泽一双十分清亮的眼正带着浅淡的笑意看着她,恍惚让她想起了曾经她和兄长最爱的那片湖泊。
清澈见底的湖水只有几尾小鱼,春日时,和煦的日光洒在湖面上,微风吹起湖面的褶子,使得温暖的阳光也细碎起来,就像是白日里的星辰。
也像是沈泽现在的眼眸。
千霜看着他的眼睛,一股熟悉温暖而又悲怆苍凉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尖,让她一瞬慌了神。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以为我死了。”拥有这片‘湖泊’的主人开了口,“和刚刚一样。”
千霜低头看着他,薄唇微抿。
第一次相见时,她本也差不多是冲着送他下地府这个念头去的。
沈泽继续说:“头一回脑子里尽是奇奇怪怪的想法,方才看见你想的却又完全不一样。”
“先想,死了还能见一面,也算值得。”
“又想,可我不能死在这里。”
沈泽摆动脑袋,盯着岩壁顶,他深思着什么,片刻后忽而喃喃道:“你相信时空穿梭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千霜目光淡淡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坐到石床边上坐下,语气缓缓,“还有什么想说的,就一起交代了吧。”
闻言沈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说得好像我立即就要死了似的。”
不知他现在说起这些是为何,但千霜眼里不觉也染上浅淡的笑意,扫视他一眼,“我看你这脑子,也是无药可救了。”
她说着看向沈泽,他笑起来粲然的样子,倒也叫人开怀。
“其实我一直在想,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是从一个空间到另外一个空间,还是一个时间到另外一个时间。”
“一开始我以为是前者,后来我才发现是后者。”
千霜坐在他身边默不作声的听着,目光时不时扫过他的怀襟。冥冥之中总觉得他忽然说起这些,和这空白的东西有关。
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现在她也参悟不透。不过沈泽,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
一开始,千霜总以为沈泽对她的顺从,无非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无处可去,一个是被胁迫。
千霜想着自嘲般轻轻笑了声,想起来,总得来说,多还是因为她的胁迫罢了。
可她所了解的沈泽,又委实不像会逆来顺受的人。
如果他厌恶她的胁迫,为何曾有两次机会却都不逃?反倒还算救了她一命。
千霜半低着头,指尖轻轻抚摸着石床边藤蔓上的叶子,轻声问:“那意义呢,为何来此的意义,找到了吗?”
“找到了。”沈泽偏头看着她笑着,忍着痛将手抬起来放到自己的胸前,指尖在怀中那块略坚硬处微微摩挲。
“我为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