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小兔第一次入千机阁,千机阁位于云月之巅深处,一片云雾缭绕之中。云雾散尽,便是千机阁的头门,也是结界的边缘,只见一扇巨大的石门巍峨的耸立在眼前,漆黑的大门上面,雕着一只欲腾空而飞的金龙。心月左手拉着她,右手结印推向那道石门,门吱呀一声大开,心月回头望了望小兔,有些担心,以她的修为怕是经过结界的瞬间会有妖力侵蚀之苦。小兔看得出她的担心,袖子里的手握了握她的手,以宽慰她。
就在接触结界的瞬间,小兔闭上眼睛,然而却没有预想的那般痛苦,却是如春日里的一道暖阳拂过全身,这种感觉,记忆深处好像也曾有过,她有些错愕的睁开眼,心月也有些诧异。然二人没多想,直直朝殿阁深处走去。
穿过仪门,便是复廊,周围漆黑的墙壁上,是各种经文符咒,小兔修为不高,自是不敢多看,低头跟着心月走,她以为这妖帝所住的千机阁一定如画册里的神族天宫般,雄伟壮丽,云霞漫天,再不济,也要似人类的皇宫般雕梁画栋,桃李争妍。可是,这阁里竟什么都没有,别说彩云绚烂,色彩斑斓,就连院子里种的树都是墨色的苦曼槐,只有树,没有什么花草,还不如栖霞谷来的好看。整个宫殿里,直教人觉得压抑透不过气。过了礼亭,小兔抬眼见到一座漂浮于空中的宫殿,那里便是云鼎殿,是阁主亲自设下云罗星阵的地方。之后又是长长的宫殿连廊,二人并肩走着。
“心月!”一个声音叫住二人。
小兔回头去看,虽不认得,但从黑色镶金边云纹的外袍来看,同是星门主。
“炎沧门主,莫麟门主,这位是房阳星门主小兔。”心月道。
“嗯,有所耳闻。”炎沧微微颔首,声音低沉,深蓝色的眼眸中却没有一丝光彩,小兔这才发觉他的手是扶在莫麟手腕上的。
“何止是有所耳闻,简直是如雷贯耳啊!”莫麟有些阴阳怪气,一步步靠近小兔道,“房阳星门最最最没用的星门主么,云涯几日忙进忙出,却不见你一面,真是自在!”
“莫麟,你皮痒了是不是,龙筋又紧了想松松是不是?”心月立在二人之间,周身催出道道红色灵气。
“心月姐姐。”小兔忙拉了拉她。
炎沧也上前道:“心月门主莫怪,莫麟就是这个性子。”
“怎么也是修行了几百年的龙,什么性子改不了?”心月甩开小兔的手,抬手就是一拳。
“心姐姐,”小兔想去拦,熟料刚伸出去的手被一把抓住,抬眼见到炎沧深蓝色的眼眸,手腕被攥得生疼,忽然眼前景象一顿,耳边传来阵阵厮杀的声音,那声音愈发真切,似乎是要刺穿她的耳膜般。声音陡的一停,眼前是正在缠斗的二人,身旁是一脸温和的炎沧。
“心姐姐,好了,咱们还有要紧的事呢,走吧。”小兔眼见着二人气焰愈烈,拉了她就走。
身后的莫麟也被炎沧拽着,好一会,莫麟才甩开他的手,道:“可看到了什么?”
“你说,这世上,何方神圣的灵海是金色的。”
“那个莫麟,就是欠揍,小兔你刚刚拦我做什么?”
“心月姐姐,”小兔见四下一片寂静,小声道,“咱们一会儿,还会再见到其他星门主吗?”
“怎么了?”心月转头看她,脚下步子不停,不知她要说什么。
“其他星门主之中,可有吃草的妖么?”此言一出,心月更是摸不着头脑,小兔接着道,“你看,咱们青龙象座下除了我,你是狐狸,角木星门主炎沧是蛟,亢金星门主莫鳞是龙,氐土星门主厚阡是貉……”
心月噗嗤一声笑出来,道:“紧张什么,又不会吃你?”
小兔眨眨眼,她不知该如何告诉心月是因为那回春露,顺嘴道:“怎么会不紧张?我们兔子是天底下最良善的,自然天敌也是最多的,本能的紧张啊,就像前几日我做梦梦见了蛇,巨大的白蛇,那张血盆大口我至今想起都……”
“巨大的白蛇?可是云纹蟒蛇?”心月停下拉住她的手道。那日她回到小梵天,听说有妖兽闯入了红袖招,便想到那条偷袭了阁主的云纹蟒蛇,不想她真的碰上了。
小兔被这么一拉愣了愣,见到心月脸上严肃的神情道:“好像是吧,梦里见到的,记不清了。”
“什么时候的事?”心月面色更沉,手上不自觉加重了力道,若是碰上了,怎么会毫发无伤。
“记不清了,好像是那日喝醉了,在你房里的时候。”
二人相视片刻,心月松了松手上的力道,“嗯,想是你醉的太厉害才会做了那样的梦,这样的蠢梦,万不得与旁人再提起,”她放开小兔,接着前行道,“放心,碧象主早已支开了其他星门主,那莫麟也是为此才对你撒气。”
在一处朱色大门前二人站立,月灵宫,是阁主的寝宫,入了宫门,远远的就看到碧霆钧插着双手于胸前,正跟云涯低声交谈着。云涯看见她二人,几步走到跟前,“进来了?”将小兔拉到一旁仔细瞧了瞧,查看一番发现她毫发无伤才作罢。
小兔朝他点点头,忙上前向碧霆钧施礼道:“青龙象主。”
碧霆钧打心底里瞧不上她,只侧了侧头道:“阁主重伤,四象的阳星门主皆无对策,你能有什么法子?”
小兔撇撇嘴,我不也是阳星门主么,面上却恭敬道:“回象主,师父云游前曾将这回春露交于属下。”说着,她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送到碧霆钧面前。
“辛老头留给你的?”碧霆钧不太相信,前门主会留下这么个好东西给这个丫头?他狐疑的将小瓷瓶递给云涯。
云涯脸色微沉,他自是知道这回春露,乃师父化了百年修为炼制,他打开瓶子,闻了闻,脸色更沉,朝碧霆钧点点头。
碧霆钧大喜,取过瓶子正准备敲门,被小兔喊住:“碧象主,这药需用特殊的法门服下,才可发挥效用。”
碧霆钧满脸不悦:“将法门告知本座。”
“不是属下托大,只是这法门碧象主不可用。”她没说谎,回春露极为珍贵,需要以本命之灵化之。化药之人身上不得有戾气,不得杀生。眼前这位肯定是不行了,青龙象主暴戾,杀戮颇多,心姐姐也是不行的,她化形前是只狐狸,大师兄嘛,不知道有没有杀过生,却也不好直接问。如今,再找其他人也已来不及,只好自己化药了,也不知会耗损多少灵力。
碧霆钧眉头深锁,他抬眼看了看一旁的云涯,见他又点了点头,半晌,压下胸口的怒气,轻叩房门,道,“禀玲珑使,青龙象座下房阳星门主小兔献上良药。”
许久,门应声打开,一个戴着玉制面具的男子立于门前,他一身白衣,芝兰玉树般气质特立,令人不敢直视,在这四周皆是墨色的宫殿中,如一轮明月灼灼而出。“为何拖到今日才进献?”他声音清冷。
“这,这……”碧霆钧感觉有滴汗从额角滑落,这是常伴在阁主身边的玲珑使,是这千机阁除阁主外最令人惧怕的人,身份神秘,修为极高,平日里是见不到的,只是这几日进出后殿频繁,才会多见几次,只是每一次都觉得对方气势强大,大得连气都不敢出。
“禀玲珑使,”小兔跪拜在他面前,声音有些颤抖,她也感觉到这个玲珑使骇人的气息,不过既然已经来了,“是属下一时听到阁主重伤的噩耗,灵台不静,一时忘了。”
身旁的碧象主撇撇嘴,又忘了?这小兔的借口编的属实不怎么样,惹怒了玲珑使便是有云涯护着也没用。
白衣玲珑使微微向前踏了一步,仔细打量了她,道:“你把头抬起来。”
小兔听话的抬起头看向玲珑使,那男子身姿颀长,戴了面具看不到样貌,不过一双唇倒是极好看。
“怎么从未见过?”男子开口道,声音依旧清冷。
“属下是青龙象下房阳星门门主小兔,因学艺不精,一直未能进入千机阁,拜见玲珑使。”小兔低头正色道。
“是因为修为浅薄,入不得结界么?”玲珑使又向前踏了一步,不染纤尘的靴子出现在小兔眼前,“那今日怎么进来的?”
是啊,凭自己的修为想通过那结界又不受伤是不可能的,她到现在也觉得不可思议,片刻,她道:“兴许是上天感到属下的一片赤诚之心……”
“行了,”玲珑使打断她,不想听她胡邹,“你进来吧,其他人自便。”说完转身进了内室。
小兔轻轻吐了口气,低着头顺从地跟了进去,她自然没见到身后云涯复杂的神情,心月若有所思的神情,还有碧象主那没看到好戏而失望的神情。
心月仍在思忖着那云纹白蟒,能将阁主重伤,却又偏偏放过了小兔,这是为何?那云纹白蟒,真的是那位神尊吗?可即便是那位,见到如今的小兔也定然是认不出的,除非小兔的第九识醒了,被他发现,才放过了小兔。可那云纹白蟒又是去了何处,翻遍了整个小梵天都找不到。竟还带着魔息,难道他投靠了魔族。心月的眉心愈发紧锁,全神贯注,没注意到身旁的云涯正抬眸看着她,眼中尽是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