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这声叹息就像一个信号在提醒某人：别看热闹了，该你登场唱戏了。
“玲珑阁之后，江湖再无第一派，足见玲珑阁当年在江湖中的地位超然，若真只是因为这样一件事就被武林同道唾弃，确实有点太过不近人情。”成功接收信号的离陌煞有介事的说道：“莫不是其中还另有什么隐情？”
宋柠和莫仲杰不是傻子，立刻意识到这二人一唱一和，是在旁敲侧击，别有用意，不敢再掉以轻心。
莫仲杰很有戒备道：“莫某不敢过问朝廷之事，但莫某心有一虑，不知巡察大使可否为莫某释疑解惑？”不露痕迹的将话头调了个方向。
明知对方是在有意回避自己的问题，却也不好不从善如流，离陌按下不快，道：“莫大侠请说。”
“大人如此关心武林各派间的恩怨，可是朝廷有所行动？或者说是哪个不长眼的江湖人得罪了朝廷？”
莫仲杰这看似无心实则有意的发问令离陌心头一颤，有了一种被人偷窥的危机感，努力克制一番，方才没让自己露出破绽：“我不过是随口一问，莫大侠何必拉着整个武林与朝廷说事？”
话说得何等的云淡风轻，眸中神色就有何等的认真。
气氛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一条随时会崩塌的悬空之路，这个时候如果不出现一个搅局者来吵吵场子，恐怕……
一天之内管的闲事比一年还多，沈申早在心里骂了八百遍娘，但骂归骂，该出马的时候还得出马，谁叫剩下的人里头就他懂得多，就他知道审时度势呢？
“那，那什么……我，我们不是要说凶手的事吗？”
贱兮兮怯生生的沈申勇敢承担下了这个搅局者的身份和作用，只是效果有点差强人意。
离陌脸色不佳的目视前方，莫仲杰已经后悔自己拉上整个武林做赌，态度有所回暖，小柒就爱看这种人间撕逼大戏，仍是一脸回味的观望着。
虽然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但两位大爷都好脾气的没有出言反驳，也算有了峰回路转的迹象，沈申那双泛着贼光的眼睛放心的转了一圈，最后一定，有了目标：“莫大侠，你刚刚说……谁杀了文少侠？”
不得不夸一句，混官场的就是有眼力见。
江湖与朝廷相隔再远，江湖势力都因能人辈出而一直让朝廷有所忌惮，如今只是缺了一根不惹众怒的导火索，倘若哪天，这根导火索出现了，皇帝的亲兵一定会踏平整个江湖。
江湖人不都是粗人，为了不给朝廷做实这根导火索的机会，他们只得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与朝廷起纷争。
一场赌局，若心有顾虑，便落下风，落了下风自然就要借沈申这副梯子往下走。
莫仲杰一改前态：“沈大人提醒得是，今日掌门师兄与莫某宴请诸位大人，就是要同诸位大人说一说凶手朱雀的事。”
话间，他端起一杯酒，向离陌示了示意，以表臣府，离陌记起袖子上的那几道油渍，无心举杯，只道：“玉湖派打算怎么处理？”
虽然没有得到对等回应，但不够热情的回应总强过毫无反应的冷漠，莫仲杰释然一空的将酒杯放下，目光稍移，道：“容若阁主狡诈不假，信守承诺也是真。二十年前江湖各大门派齐聚清风崖，容若阁主败下阵来，以玲珑阁淡出江湖的誓言，换取了各大门派的谅解。二十载春秋，江湖确再无玲珑阁。如今朱雀现身并州，残害我派弟子，实属罪大恶极，不可饶恕。但目前我们只知朱雀杀了文颂德，至于这究竟是朱雀个人之意，还是奉了那位尚不知来历的新任玲珑阁主之命，还不得而知。所以，掌门和我的意思是，先不要声张，对外只说那孽徒是被人寻私仇丢了性命。”
“杀人这么大的事，说不声张就不声张，宋掌门和莫大侠好胸襟。”小柒这话明明赞得有口无心，阿慎愣是听不出好赖，只当她在夸人家，忍不住出声附和：“你总算说对了一回。”把小柒逗得乐不可支。
离陌摇摇头，日后得把阿慎看紧些，免得这傻小子被小柒卖了还乐呵呵的替她数钱。
“那宋掌门和莫大侠可有想过，朱雀如此草菅人命，你们玉湖派却无所作为，这会不会助长他的气焰，让事态变得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离陌反问道。
“此事掌门师兄与我也有考虑，但小柒姑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当年之事，我们玉湖派亦有不妥之处。想当初，若师父同意将一缕相思笛借给容若阁主，或许事情会有另一番截然不同的结局。”莫仲杰眉心多出一丝淡愁，似要证明他这番话不是头脑发热的胡话，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考量：“掌门师兄不想重蹈覆辙，这才决定网开一面，静观其变。倘若有证据表明，朱雀所作所为乃是受玲珑阁主指派，掌门师兄与我绝不姑息纵容，我们一定会再发武林帖，将朱雀残杀孽徒一事公诸于众，号召各大门派一齐讨伐玲珑阁。”
离陌目光一垂：“既如此，那我也不好再多说了。”
“多谢大人成全。”
“莫大侠客气。”
几句嘘寒问暖式的恭维后，二人又说了些无甚关联的琐事，宴席便已到尾声。
“巡察大使，小柒姑娘，莫某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离陌和小柒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听小柒嗤笑道：“莫大侠不知当讲不当讲，那便是还没拿定主意要不要讲，就请莫大侠稍安勿躁的等我把必须要讲的话讲了，再决定也不迟。”
莫仲杰迟疑的望着对面，不知这二人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但兵书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与其百思不得其解，不如看他们说些什么。
便恭敬不如从命的推了推手：“小柒姑娘请讲。”
“我这个人一向言出必行，当初我说上你们玉湖派玩两日就必得是两日，眼下两日期限已到，我就趁此在这跟宋掌门和莫大侠辞个行。”话音刚落，离陌轻轻咳嗽了一声，小柒会神的瞥去一眼：“这是小柒姑娘我的意思，也是巡察大使的意思。”
“公务缠身，实是不宜在此多叨扰，还望宋掌门和莫大侠海涵。”离陌顺声立起，一句假模假样的话，说得好像人家生拉死拽求着他不要走似的。
小柒白了个眼，不要脸的狗东西，都让人家扫地出门了，还把自己当个奇珍异宝的稀罕着。
莫仲杰有点懵，人还未回过神，小柒已经带着戏谑的目光生气腾腾的杀了过来：“莫大侠，你那不知当讲不当讲的话，可拿定主意讲还是不讲？”
莫仲杰心里乱成一团麻：“呃，我们玉湖派后山的春笋鲜嫩脆爽，莫某想挖了送点给大人和小柒姑娘，不知大人和小柒姑娘可吃得惯笋？”
“我倒是拿过别人不少好东西，唯独不夺人笋。”小柒颇为无感道：“这笋，还是留着你们自己吃吧。”
莫仲杰虚虚一笑。
这场宴席便是彻底落下帷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