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慎来不及回话,倒先闷哼了一声,因为肩膀上那只手不知着了什么魔猛地下了狠力,五根明明就很细小的手指堪比五根铁钉差点没将他肩胛骨捏碎:“痛痛痛,你你你松开……”
阿慎痛苦的挥着手臂告饶。
可他挥舞得越是卖力,那五根铁钉就越是缩紧,直到他惨叫升级,那施刑之人方才醒悟般一把将他扳过去,与他面对面道:“离陌去哪了?”
阿慎咬着牙道:“公子去团峰……”
一听“团峰”,一缕令人战栗的目光像一把泛着白光的刀子在这密闭暗黑的空间里划出一道宛若流星转瞬即逝般的惨白,叫阿慎见了直冒冷汗。
“我先走一步,这个给你。”
那缕目光消逝的刹那,小柒亦如一只被黑夜滋养的鬼魅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至暗之地毫不受阻的离去了。
整个过程中,阿慎看不清她行动的步伐,由始至终只感到一阵风擦过,对面的吐纳声随风消逝。
他一边感慨小柒的武功是真好,一边讥笑小柒那份忧不知从何而起却杞人忧天的担心,最后九九归一开始专心诅咒小柒将他抛下的无情。
“知道你夜路走得多不怕鬼,可我怕呀,走也不知道带我一起走,没良心。”摸了摸小柒最后塞给他的东西,心头又一喜:“火折子。”
赶紧拿到嘴边吹了两口气,一团明火“呲呲”两声燃了。靠着这团火,阿慎可算是顺利出了密道。
密道直通州府后花园,阿慎刚出后花园就叫出门迎客扑了个空的侯靖一行人撞了个正着。
幸好先前通报的衙役还在,给他做了个见证,方让他没被侯靖当做擅闯州府的山贼给绑了去。也算阿慎脑筋转得快,推说自己闹肚子方不请自入进府寻地方解决。
侯靖一生只看重头上这顶乌纱帽保与不保,即算这理由一听就很荒诞无稽,却愣是不敢心存质疑,低眉顺眼的将阿慎请至正厅。
闲说几句后,这位官瘾成疾的大老爷终于发现了异端:“阿慎公子,巡察大使现下何处?”
阿慎挤眉弄眼露出一副奸佞之臣的嘴脸:“侯大人心思通透,为官有道,不应该不知道我家公子是只花孔雀呀?”
侯靖愣了愣神,眼珠子一转,像是顿悟般,窃喜道:“明白明白,下官只须在州府好生静候巡察大使即可,至于其余的嘛,嘿嘿,下官一概不知,一概不问。”
阿慎嗯嗯点头,心里暗爽:公子呀公子,你一天五六套的换,可不就是一花孔雀嘛,至于这草包是不是对花孔雀有另外的想法,那我可管不着啰。
……
团峰不单单是一座山,它连绵起伏九座峰,既是乾州与随州的天然屏障,也是乾州与并州等其他三个州府之间的连接线,可谓四通八达,无一不往。
如此天堑作保,难怪朝廷几次出兵围剿都要无功而返。
九座群峰中植被最茂盛野兽最猖狂山体最挺拔的主峰就是团峰山。
团峰山脚有条一年四季不断流的宽叶河,二十年前,那个被屠得几乎无一生还的庄子就是依宽叶河而建,如今,这里已是杂草横生,廖无人烟的荒野之地。
倘若没有那些被遗忘的残垣断壁横亘其间,再会遐想的人也想象不到这里曾是一片炊烟袅袅鸡犬相闻的人间乐土;倘若没有这三日的命案,再胆大包天的人也不会想要踏足这个被阴森恐怖笼罩二十载的人间地狱。
也是奇怪,三天前,有人在这里草菅了第一条人命,却又唯恐世人不知般跑去州府衙门前张榜公示。
侯靖这回真是倒了血霉,才摊上这样一桩主动打上门的悬案。想他钻研官道多年,又怎会看不出这桩案子另有蹊跷?所以,为着谨慎起见,他并没打算认真查办,只想借团峰鬼山之名,将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糊弄过去。
但那凶手忙活一场,定然有他的算计,自然不会让侯靖这个草包横生枝节。
当天夜里,那凶手悄咪咪的将自己滔天罪行张贴得全城可见,人尽皆知。民愤一下子被点燃,侯靖果然为了官帽,硬着头皮大张旗鼓的出手查案。
可出手归出手,凶手是谁,死者又是谁,为什么要选在团峰山脚杀人……这些最急需破解的问题依然查无进展。
三天过去了,官兵进进出出,全城戒严,凶手仍然连杀三人,乾州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小柒走在街头,看着这些神色惶恐的百姓,心里淡漠至极。
莫说连杀三人就是杀光整个乾州城的阎王老子来了,她照样眼睛不带眨一下的视若无睹。
所以,当她不计后果赶至团峰山脚那个死气沉沉的庄子找到离陌时,吃惊的不是离陌反是她自己。
我为什么要这么在乎这个人的死活?
不过是个跑腿的,便是死了,那狗皇帝还会再安排一个跑腿的,就像前几次一样,只要皇帝不死,她就不愁没人替她找一缕相思笛。
没必要非得是这个人。
她这样告诉自己,可又无法这样说服自己掉头回去。
脑子混战之余,她招了招手,样子有点像逗狗:“嗨,离陌,我来了。”
“你来得倒是快。”
这原是一场没有任何商量的奔赴,可离陌却说得好像事先约好般的自然和谐。
小柒空洞的歪了歪嘴角,顺便将眼底那丝惊讶压了下去,不管这个压的动作有没有瞒过离陌,再看向她时,她只是那个笑得很离谱表情很嚣张的凶蛮小女子:“我想着你这么好看的皮囊,若死得跟地上那三个家伙一样凄惨,实在太过暴殄天物,这才打破常规紧赶慢赶的赶了来救你。唉,我脚程明明不算慢,可为什么还是晚来一步呢?啧啧,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啰。”
天马行空的胡诌,再配上那满满一汪怜惜,换个人兴许就被这小女子搅得心烦意乱了。但离陌已经摸清楚了她的性子,晓得她是个讲话不着边际,牛头硬要与马嘴相配的不正经货,所以,这话从她嘴里讲出来,除了滑稽好笑,他找不到其他形容,故尔姿势不变的蹲在地上继续查看尸体。
小柒自认在离陌面前从来没有故弄玄虚卖关子的恶俗情趣,只要他追上来问一句,她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偏巧这人是个不好打听没有好奇心的冷性子,逼着她做选择。
又这么不给我面子,我到底是不救呢还是不救呢?
小柒两眼往上一抬,望了望天,决定万事遵从本心,嘴角含笑暗道:天地良心,我可没有见死不救,是人家不知好歹。
这样一想,心头那本就少得捉襟见肘的愧疚立刻跑得跟一刑满释放的屁般,快到令人瞬间就酣畅淋漓。
放完屁的小柒乐癫乐癫跑到一旁,那里横七竖八散着几截朽木,肉眼可见的弱不禁风却还是不妨碍这小女子献上自己的屁股。
离陌于百忙中抽出一点余光,这点余光刚一沾上那女子就像钉子碰上了磁铁,黏上便挪不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