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一场要命的家长里短,莫紫烟例行公事的问了问宋柠近况,问完宋柠再问莫仲杰,流程走得堪比懒婆娘的裹脚布又臭又长。
但底下坐着的,都不是善茬。
有人笑看风云有人冷眼旁观,有人暗中观察有人搜索猎物,谁也不闲着。
七零八碎的话问完后,破晓在玉湖派跑腿打杂的低等弟子身份便再也瞒不住了。
这傻孩子,难道出门前你师叔就没教你要把实诚藏好?
或许是因为阿慎与破晓投缘,离陌对破晓总比对别人多了一份关注。
小柒以为不妙,托着下巴患得患失,离陌不会瞧上破晓这傻小子了吧?离陌难不成真是同边鞋?
哎,爱一个人好难呀!
感到为难的,又何止小柒一人?
莫紫烟精雕细琢的脸有些挂不住了,派个低等杂役来同我传话,莫仲杰你这个老匹夫,故意打我的脸吗?
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让诸位大佬见了笑,一个个皆是一脸精彩纷呈。
小柒觉得事有蹊跷,刚要开口相问,就听离陌在耳边轻道:“莫仲杰和莫紫烟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妹,江湖传闻,二人因花花浪客季霄风反目成仇……”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为了同一个男人反目,这莫不就是传说中的……夺人所爱?”
离陌这回是真的信了,小柒对“猥琐”就是有着堪称邪恶的偏爱。
他眼镜大跌的抖了抖嘴,人已噎到无以言语。
小柒嘿嘿一笑,不甘心的挠挠头:“不是夺人所爱?难道是横刀夺爱?”
离陌叫苦不迭,我为什么要多这个嘴?
遂扭过头去,踏实喝酒。
那厢,回完话的破晓被人领着去到了他的座位上。
小柒瞟了一眼,正好在红衣绿裙女旁边。心里道了句好巧,就没忍住又多瞟了几眼。
红衣绿裙女见到破晓,美目含情,拾眉一笑,风尘味仆仆,一看就非良家女。
破晓一愣,这可是我今日收获到的第一个笑容……虽说这位大姐打扮得是有些过分花哨,但师父说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爱笑的人总不至于太坏。
遂受宠若惊的含齿微笑,算作招呼。完了,规规矩矩坐下。
还没等屁股坐热,红衣绿裙女就像拆了骨头的水,突然风情万种的往他身上倒了过来。
破晓很诚恳的将她扶住:“大姐,我是否挤着你了?抱歉,我这就往旁边挪一挪。”
说罢,放开红衣绿裙女,真将桌子往后移了半公分。
大姐?老娘有那么老吗?
红衣绿裙女往浓妆艳抹的脸上挤出一丝怨念,用含恨终身的力气骂道:“瞎了狗眼。”
破晓很是委屈,我都道歉了,为什么还骂我?委屈过后,又开始自怨自艾,出差这种外派活,果然不适合内向的我。说罢,仪式感足足的叹了三口大气,方垂下失落的头。
“我敢保证,破晓这傻子一定不知道什么是温柔醉?”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小柒眯了眯眼,小声笑道。
离陌振了振精神,同样压低嗓门小声回道:“我赌你这回猜对了。”
小柒闭上眼没回话,心里却狂喜如一锅乱炖,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妻唱夫随?
离陌碰了碰小柒,又道:“嘴角都要咧上天了,说你赌赢了就这么高兴?”
小柒默了默,乖乖把嘴捂住。
离陌心生不安,她不会是瞧上破晓那傻小子了吧?
惊鸿云娇滴滴的虽不像个男人,但此人逛过的青楼,泡过的伶官,却可用不计其数来形容。
凭他多年混迹胭脂水粉堆的经验来看,他敢打包票,对面那个灰头土脸的男人和那个怀抱明月剑的红衣女子很不对劲。直到看见这让他醍醐灌顶的一幕,方豁然冷笑,原来是对臭情侣,呵,屎盆子扣夜壶,绝配呀。
一丝不屑从他眼角溜走。
小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眼,又咻的一下闭上。
离陌低头问了句,怎么啦?小柒没吱声,暗中捉住离陌的手,将它带到桌底,用手指在他掌心写了句话。
离陌嘴角一扯,似笑非笑。
有人似笑非笑,有人似饮非饮。
红衣绿裙女端起面前的酒杯,迟迟不肯送入嘴中,愁绪在眉梢隐约可见。
她大概还在为那声“大姐”伤怀,坐在红衣绿裙女另一侧的男人瞥了她一眼,女人就是麻烦!暗道。
这个男人很神秘,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还未开口说过话的人。
他看起来四十上下,一张脸瘦得像用刀削过一般,不见一丝余肉。这样的面相,很容易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
他不说话,也很少听别人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自斟自酌,旁人对他的寡言少语却见怪不怪。
由此可见,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应是一位大家耳熟能详的江湖人物。
此刻,这位不知姓名的江湖人物正用他那双细瘦眼纠结的望着莫紫烟。
这个女人,他非常了解。
生性高傲,目中无人,纵然追求者无数,却情愿孑然一身,孤芳自赏。外界盛传,她对男人有着天生的敌意。
冷若冰霜如她,为什么要在这些江湖小人面前时而巧舌如簧时而左右逢源?
他低头倒了杯酒,闷闷不乐的饮下,又带着深沉的恨嘲讽道,统领江湖一半练毒买卖的幕后者岂会只有一面?
他给自己倒下第二杯酒,这一次,他喝得很缓很慢。
似有心等人来对酌又似与己对饮,怪异得很。
小柒饶有兴趣的瞟了一眼,离陌就又记吃不记打的多嘴道:“他是相思门门主易水寒。”
小柒哦了一下,正要问易水寒的独门武器是个甚?
有人坐不住了:“莫掌门不用给我们灌迷魂汤,我们只是些江湖莽夫,不像莫掌门,能够找来州府当靠山。所以,要如何甄别,莫掌门直说无妨。”
离陌定睛一看,竟是赵琼。
略略一想,又觉得情理当中。
此人虽粗鄙,性格却有如其手里的刀,咋呼,藏不住。仅这两点,就比眼前这些满脸堆笑虚与委蛇的同道中人多了一份血性。
“既然赵帮主等不及想要知道,那我也就直言不讳的说了。”
莫紫烟没有一丝被冒犯的不悦,相反,她内心高兴得很。因为她正犯愁要如何开口,才能让接下来要说的话既不突兀又顺理成章的回归正题。
赵琼这个蠢货,也不算一无是处。
莫紫烟睥睨了一眼,再道:“刚才我见玉湖派破晓提及‘江湖传言一缕相思笛藏匿于乾州团峰’时,诸位都很淡定,不像一无所知的样子。恕我直言,莫非诸位此次不约而同齐聚乾州城是为了一缕相思笛?”
小柒吃吃一笑,好一个脱了裤子放屁,多此一问!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