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心头一惊,原来这些武林前辈今日到访乾州的目的与我无二。
旋即,那一惊化作一腔兴奋。
宁可撇下自家事不管,都要齐聚乾州为我玉湖派这点私事忙前忙后,唔,真是一群侠肝义胆的好人。
等脑子冷下来再一想,又觉不对。
出门前,掌门和莫师叔明明说过,这个消息来源甚是可疑,不像确有其事,更像别有用心。让我遇事切莫当真、较真,万事皆例行公事走个过场即可,怎么……唔,一定是这些武林前辈太沉迷热心助人,还来不及深思细想。
侠义江湖,还是好人多呀。
他欣欣暗喜,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红衣绿裙女看了一眼感动成狗的破晓又看了一眼那些个个脸上一副行不改姓坐不改名老子正是为一缕相思笛而来的江湖好人,眉间忧愁尽殆,红唇白齿,皎皎一笑。
这笑容竟不是她一贯的讥笑和嘲笑,而是多年大仇终于得报的解气与畅快。
小柒细品后,眸中闪过一缕阴冷,狗咬狗,一嘴毛,有意思。已然是猜到了这红衣绿裙女的真实身份。
离陌也放下酒杯,玩味的眼神带着点点笑意,等了这么久,好戏终于要开场了。
某种等不及的兴奋开始在他指尖环绕。
“明人不说暗话,赵某人确是听到一些风声,至于……”不愧是直肠子赵琼,半句花里胡哨的废话都不愿多讲,就开门见山道:“至于阳掌门与诸位……赵某就不好说了。”目光看向阳忠翀。
阳忠翀心里骂了句,你他娘的说就说,拖老子下水作甚?
嘴上却哈哈一笑:“二十年前,为匡扶正义,铲除武林败类,我们在坐哪位不是一腔热血应下玉湖派施老掌门之邀,不计生死赶赴清风崖参与伐阁之战?”
同样一个问题,赵琼横冲直撞,鲁莽无章,临了,还不忘含沙射影拉上所有人陪葬,虽不失血性,却将路人缘败得稀碎。反观阳忠翀,几句惺惺作态的忆往昔就把当年那桩各怀鬼胎各有所求的混战粉饰成正道之光。
啧啧,好一个虚伪道人。
离陌暗生佩服。
然而,更厉害的还在后头。
只见阳忠翀眼角轻轻一挤,就挤出一丝哀容,缅怀之情在他那张老脸上栩栩如生:“容阁主一代英豪,本是武林盟主的不二人选,只可惜,英雄难过美人关,容阁主竟为个人小爱舍弃武林大义,毁尽一世英名,至今想来仍是痛心疾首。”
容若……
听到这个名字,有人暗自唏嘘,有人心藏不甘,有人眉目动容,有人嗤之以鼻……似乎大家此刻所想皆为同一人,又似乎非同一人。
奇怪的氛围令离陌眉头一皱,为何自始至终都无人查探当年重伤纳兰夫人的凶手?查出那个凶手,虽不能洗刷掉容若犯下的错,但至少能还容若一个安心,还武林一个公道,为什么无论是玉湖派的宋柠和莫仲杰,还是这七大门派都有意无意在规避这个疑点?
难道凶手针对的不是玲珑阁,而是……武林盟主之位?
离陌环视了一下众人,觊觎那个位子的究竟是他们中哪一个?
“好在容阁主最后能幡然醒悟,悬崖勒马,带着玲珑阁一众弟子隐退江湖,此事也算圆满。若非要说当年还留有什么遗憾,那也只能是没有帮玉湖派夺回一缕相思笛,害施老掌门心灰意冷,闭门谢客二十载。”
缅怀完容若,再替施崇山感慨一番,假仁假义这碗水彻底被阳忠翀端平了。
破晓两边肩胛骨狠狠抽了一下,深埋于胸的头猛地抬起,泪光点点的眼睛直直看向阳忠翀。阳忠翀朝破晓点点头,似在回应这傻子的一腔热情。
小柒躲在离陌身侧,用一副无药可救的眼神觑了破晓一眼,玉湖派有你,也算穷途末路了。
阳忠翀继续道:“想当年,武林至尊毘一方老前辈因故没有收下我与施老掌门,但还是不吝赐教对我二人指点一二,念着这份恩情,我与施老掌门勉强也算一对没有拜过师门的师兄弟。如今乍闻一缕相思笛重现乾州,我这个师弟理当为师兄跑这一趟。”
神他妈的师兄弟,众人听到这里,心里无不啐了口吐沫大骂阳忠翀不要脸。
可大家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不要脸”这三个字,也就是心里骂骂图个暗爽,嘴上却都忙不迭的附和当年。
连惊鸿云这不男不女不阴不阳的浪荡货都翘着兰花指笑道:“阳掌门这话说得甚是,我们来这一趟无非就是想给二十年前没有办完的事一个交代罢了。莫掌门,大家在江湖上打交道也不是一日两日,我们六大门派是好是坏,州府不清楚,莫掌门也不能不清楚呀?”
“就是,”姚祝锋用手中的玉琉璃重一下轻一下的敲着桌沿,表情晦涩不明:“莫掌门这么见外究竟是不信任我们还是另有所图?”
莫紫烟淡淡一笑,一缕杀气完美隐藏在她那张精致绝美的皮囊之下。
这群臭不要脸的老匹夫,真以为老娘在跟你们争那破笛子?
哼,老娘才没那么闲!
“姚谷主说笑了,我不信任谁都不会不信任你们六大门派。只不过,团峰山近来发生的三起命案实在太触目惊心,州府侯大人又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自然是希望早日将凶手逮捕归案,还百姓一个安居乐业之所。我身为乾州子民,略尽一点绵薄之力,实乃本分,还望诸位体谅。”
“听莫掌门这话的意思,是不打算对我们六大门派高抬贵手啰?”姚祝锋依旧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不咸不淡道。
这人脸上这张皮莫不也是易的?
小柒歪着嘴偷乐。
“姚谷主错怪我了。”莫紫烟从座位上站起来往厅中慢走,最后停在了破晓的桌旁,俯首侧视那红衣绿裙女:“难道姚谷主没察觉,今日我这紫藤阁上还坐着几位生面孔?”
姚祝锋目不斜视:“大家都长了眼睛,不会没看到。莫掌门若对他们不放心,留下他们细细盘问就是,何必让我们跟着一块受质疑?”
“姚谷主这样说,莫掌门就真要为难了。”
惊鸿云这断子绝孙的阴阳人,这个时候跳出来倒打一耙实在有悖常理。
姚祝锋圆溜溜的眼珠子转完一圈回来,淡淡道:“惊门主此话何意?”
“你想呀,江湖最负盛名的十大门派除了名剑山庄和玲珑阁,该来的几乎都来了,这几个面生看不出来路的新人,必是近年才冒出头的小门小派。倘若莫掌门只对我们高抬贵手,却将他们留下盘问,这传出去,岂不要害莫掌门背负一个狗眼看人低的骂名?”
“多谢惊门主体谅。”莫紫烟莞尔一笑:“那就请这位姑娘给诸位说一说自己师从何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