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元同凡人寿数相近,神仙得永生之力,若是灵元有损,神仙的命数也就将尽了。
虽然阿辽生来就比别的神仙多了几颗灵元,但是为他人献出还是要伤及自身的。涂山绥绥不过一颗灵元,竟消失了一半。
半个时辰后,阿辽额角微微汗湿,才收了输送灵力的手。
“多谢上神。”得阿辽灵力相助,涂山绥绥虽未化成人形,但已然能言语。
“你且好好修炼,过段时日就可在化人形,元亓还是还给你吧,你修为全部折损,若是回涂山的话,会对你大有助益。”
“多谢上神好意,只是....”涂山绥绥转头看向身后紧闭的木门。“凡人寿数不逾百年,我不知下辈子是否能找到他,所以他现在记得我的好,我想陪着他过完这一生。”
阿辽低头默然,人间百年同神仙而言不过白驹过隙般短暂,好在小狐狸喜欢的人也心悦她,这短短一世便算得修成圆满。
她也曾妄想过荆泽会念着她的好,回头同她携手度过神仙这漫漫长生,只是她舍了五条命却只换得他凉心一剑。
罢了罢了,她这个活了七万年的神仙不该在这儿女情长上放心思了。
小狐狸亲昵地蹭了蹭阿辽掌心。
门外长街上,李伯云来回往返,询问家丁是否见小狐狸回来过,家丁纷纷摇头,直急得李伯云额角冒汗。只听身后空久无人的府院木门“吱呀”一响,他心心念念要寻的小狐狸扑到他怀里,这才让他担忧的心踏实了几分,看向跟在小狐狸身后的虞渊和阿辽,眼神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
阿辽同虞渊一看便知,李伯云身上有小狐狸的另一半灵元,他寿数将尽,涂山绥绥竟逆着天命拿自己的灵元分给他。
涂山绥绥跃出李伯云的怀抱,小巧玲珑的狐狸身伏在地上,对着阿辽以示感谢,一如初见得知她名讳时般敬仰崇拜。
阿辽挥了挥手,示意她不必在意。转身同虞渊隐了身形,驾云离去。
这只崇敬着她的小狐狸如同五万多年前她在某一座仙山头上救下的一只毛团子。那时阿辽还未飞升上神,只晓得在各个仙山头上和茉兮胡闹,常常扰得仙山上的小精怪不得安宁,但他们又十分怕她,不敢与之交锋。
又一日,阿辽闲来无事自九重天跑下来,好巧不巧就遇到某只凶恶精怪欺负一只毛团子,阿辽自是本着路见不平的豪气去救那一只小团子。念在那只凶恶精怪是仙山上的,故阿辽只是揍了他满头包。
小团子在她手中瑟瑟发抖,害怕的道:“神仙莫要吃我...”
阿辽愕然,她的恶名竟如此远传。
细细想来,再久一点她的确扬言要吃光各仙山头上的小精怪,只是这能入得仙山顶的小精怪都是大有可能飞升的,若是她真的吃了,天罚没下来,她的父君也是要请天雷劈她的,是故要吃完仙山上的小精怪不过是一句玩笑话罢了。
阿辽救得那只毛团子也发现人家并不会吃掉它,便也同阿辽亲近了些。
既救了它,便是它的恩人,每每看到那位上天入对无所不能的女神仙,毛团子那双圆乎乎的眼睛中总是流露出对阿辽的崇敬。阿辽自然也是看到了,万万年来有人崇拜她,这是头一遭,所以她对她的小信徒格外好。
毛团子只陪了阿辽不过一千年,它修为低微,无法精进,她佑它千年安全无虞,它也想一直陪着她的。
毛团子看不到那个总是凶巴巴的女神仙看着它僵直的身体哭了一夜。
东蛰五十五年,晋北将军李伯云视作掌中宝的小狐狸不见了踪迹,却不见晋北将军面露一点儿焦急之色。
同年,晋北将军一袭红衣,十里红妆迎娶一位名叫绥绥的女子。
冥界,阿辽悠哉地躺在冥君专用的宝座之上,那高悬于冥府顶上的通渺镜映出人间长街一片热闹景象,十里红妆铺就的长街,熙熙攘攘的人群,面露欢喜的李伯云,还有那小心翼翼伸出手的涂山绥绥……
阿辽不禁面露欣慰笑意。
“小阿辽。”虞渊一来便把阿辽看得正热闹的景象抹了去,通渺镜中空空荡荡挂在冥殿中像极了第二个月亮。“你来了许多日了,要不要出去逛逛?”
她不禁有些骇然。“逛什么?逛十八层地狱吗?看长舌鬼魂?还是油锅烹鬼?”
神籍有载,冥界是个暗无天日,阴风猎猎,阴森可怖的地方。
初来冥界那日,虞渊就带着阿辽逛了冥界。她觉得书中记载十分正确,只是书中从未写过冥界也要挂大红灯笼。
然虞渊却夸夸其谈,称这是他的杰作,以往他也觉得冥界阴气太盛,便把人间的大红灯笼高悬于冥界,看着好看又热闹。
当时阿辽听罢颇为惊诧,叹这位冥君真是品味清奇。冥界阴气同大红灯笼青红交映,比之书中所言更为恐怖。
“那我们去听昨天张三大娘没讲完的故事吧。”虞渊思索片刻又继续道:“冥界今天新来一批魂魄,应该有不少家常同我们唠唠。”
此言颇和阿辽心意,“也行。”
张大娘是前些时候来得鬼,因担心自家孩子无人照料,头七都过了还不转世。
这位大娘喜欢拉着人家唠家常,常跟一群也不太愿意转世的人讲她生前的事,讲她年轻时,如何貌美;讲她以往同她丈夫恩爱非常;自己家孩子又是如何如何孝顺。
人生数载,其实不过三言两语,一天便能讲完,但张大娘总是乐此不疲,今天讲完明天继续讲,把本就神志不清楚的新鬼讲的更是晕头转向。
虞渊倒是十分喜欢听人间的故事,以往冥界新来的鬼,他都是要听听那些魂魄在人间的故事,七万年来总是兴致盎然地听他们讲故事。
“虞渊,张大娘为何不转世?”阿辽站在离那些魂魄不远的地方,听着他们昨天说的差不多的话。
“她有遗愿未了,甘愿在地府受苦。她这一世,父母早去,双十年华丧偶,四十丧子,是孤星之命,她受了许多苦,下一世倒是个安乐无忧的富贵人家,只是,她不愿转生。”
“可是,她的魂魄已有消散迹象,为何?”阿辽不解,能留在冥界的魂魄,除阴差外便是罪恶深重的了,是何等愿望,能让一无罪无过的老妇人的魂魄执念至此。
“她在人世还有一儿媳和孙儿,都是早亡的命数,所以她甘愿每日受刀割火刑,只为换得儿媳和孙儿一世平安。”
不远处,阴差背着枷锁停在张大娘那一群魂魄面前。都是一些新鬼,看到阴差自然是吓得屁滚尿流的跑了,生怕自己被抓去受刑。只一会儿,刚刚还熙熙攘攘的鬼群只剩了张大娘一个。
她如往常般伸出枯瘦的双手,枷锁落下,张大娘布满皱纹的脸上笑意不减,安静祥和,要去受刑,竟也能这般。只因她知道,她每一次的刑罚都能为她的家人带来平安。
温热的泪珠自阿辽眼角滚下,张大娘似有所感,转头看向阿辽,咧嘴一笑,腮边皱纹都是笑着的。“阿辽姑娘,今日你来晚了,老身明日再给你讲人间的事。”说罢,便和阴差踏上了去刑罚地狱的路上。
阿辽张了张口,“好”字哽在喉头,终是没吐出来。
第二日,阿辽再来张大娘常待的地方,又是一群新鬼,只是不见了那位健谈的老妇人。阿辽昨日就已知晓,张大娘魂魄散于火烘地狱,再无转生的机会了,她已保这一世子孙安全无虞,算是圆满了。
“阿辽,回去吧,一会儿会下雨。”虞渊背着手走到阿辽身边,轻声道。
“冥界也会下雨吗?”
“嗯,会的,封界大阵我解了一些禁制,自然万物是可入得冥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