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
冥界位于地下,终年无光。冥府算不得太大,每间居室都被虞渊打了几扇窗。只是,冥府除了那大红灯笼透进来的些许微光,再无其他...
“虞渊...”
虞渊所居屋室,他给取了个好听名字,名清心殿。
此刻,屋门大敞,阿辽站在门口,虞渊端坐在椅子上,一手撑在额前,眼眸瞌上,俨然一副睡相。
“虞渊..”
叫他好几声,虞渊却还是一动不动,墨发披散,倒称得上是肤白貌美。
“真是,在自己地盘就这般随意.....”阿辽暗自嘀咕,不过也好在各界人物皆与他交好,府门大敞也不必担心有人取了他的小命。
“小阿辽。”身后的声音带了倦意,阿辽吓了一跳,脚边不知踢到什么物什,刹时,光华塞满了整间屋子。
“嘶,闪眼睛。”
“咕噜咕噜”一颗碗口大的夜明珠滚到墙角。
阿辽汗颜,方才还在担心冥界阴暗,虞渊喜光,自己府中也无大些的夜明珠赠他.....
虞渊捂着眼睛缓了缓,看阿辽盯着那颗夜明珠便道:“阿辽喜欢夜明珠吗?我仓库还有许多,改天阿辽你去寻来玩吧。”
她双手把珠子抱起,放在架子上。
“你哪来那么多夜明珠?”
“各界人送的,嗯,神界送的最多。”
在夜明珠的光华映衬下,屋中陈设收于眼底,三面书墙,就差把门堵了,饶是如此,房中也空旷极了。
桌上还有未撤的棋盘,两杯冷茶已浮不起烟气。
“老君来过?”
“嗯。”
两杯未饮的茶,棋盘上七零八落的棋子,想来又是老君输了棋,掀了棋盘。
虞渊笑着摇了摇头,“无事,天上寂寞,特来寻我下一盘棋。”
“老君寂寞?天上但凡会下棋的,他都要与人家斗上一斗,难不成连天上都耍不开他老人家了?”阿辽心下舒了口气,“还以为是父君让人来寻我了。”
“老君说,旻非有要事,近来不在九重天。”
“父君出了九重天?”阿辽有些惊讶。“可是,父君已经六万多年没出过神界了。”细细想来,又不由得为此难过。
“为何事把自己困在神界,必然也是为何事出去的。”虞渊语气笃定,倒像是知晓内情的样子。
天君旻非,生在神界,自小刻苦修炼,修为自是精湛,为神沉静稳重,所思所行,皆为苍生,天地降灵,神界之主自是他的。可这样一位神仙,每每都是抱着悔恨入眠。
他的妻子,天后韶韵,三拜求来的姻缘,他没护好。
阿辽彼时不过三千岁,魔族余孽闯了九重天,重伤了天后韶韵,天后撑着一口气等天君从人间回来,可是等天君归来后,天后韶韵却自戕于他面前。这些事少有人知,阿辽却是知晓的,因为当时她正为天后施展渡命之术。
朱雀七命,奈何阿辽修为低微,撑不住为重伤的天后渡命。天后也发现,渡命之术于阿辽有损,若是她生,阿辽必亡。
“那时是我无用,没能力救下母后。”若是那时她再强些,天后天君也一定过着和美的生活,茉兮也有疼她爱她的母后和父君,她不会因此自责,天君也不会因为愧疚,把自己圈在九重天。
想起那位待她如亲生的天后娘娘,眼中泛起水光。性子使然,阿辽鲜少落泪,大多都是眼珠转上几圈就没,眼中晶莹水光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坠地。
看到阿辽落泪,虞渊起身站起,不知为何身子摇晃了两下,方才站稳。
阿辽拿袖子抹了眼中余下的泪花,走到虞渊身边。“你没事吧?”
“无事,坐久了,腿麻。”
他答得轻松,阿辽瞧他脸色有些许苍白,方才悬上的心并未放下,小镜潼说的人间灵气于他们有碍,又有延荒山一事,清徽剑虽只割破了他的掌心,但毕竟是神兵,灵气与他相克,延荒山的灵气更甚,他在延荒山顶待那么久,灵气侵蚀,哪怕他再厉害,总是要令人担心的。
扶在虞渊腕上的手被他反手握在掌心,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眸,抬头看向阿辽。
许是在人间当久了小孩子,虞渊做起这种可怜兮兮的表情信手拈来,阿辽也是,大概也同他在人间待久了,看他这幅表情,当真也生了怜惜之情。
“你当真……?”
“我无事。”
她深知虞渊脾性,小伤小病瞎嚷嚷,若真是重伤重病反而缄默不言。阿辽心下的疑惑担忧,已被虞渊磨掉大半。
“你……”
“我真没事。”虞渊轻轻松开了她的手,自己老神在在的在桌边,摆摆手,欲赶她走。“小阿辽,莫要舍不得本君,去找镜潼玩吧?”
看他轻轻瞌了瞌眸子,有些无力的睁开,以为他是要歇息,便也没好意思继续打扰他,只得抬步往外走。
走过方才摆放棋盘的桌椅,一股茶香绕过鼻端,眼睛扫过凌乱的棋子,阿辽神色一凝,安魂阵。九重天的老君善使阵,桌上安魂阵出自他手,只是设在冥府……,冥界本就有安魂大阵,这阵设在冥府有些多余,若是单独给为一人所用,倒是比冥界的安魂大阵好使的多……
阿辽站在屋中停立不前这许久,身后的虞渊也未发出一点催促的声音。她侧目向虞渊看了一眼,他正一手支着额头,面色惨白,嘴角还挂着笑,安静地毫无声息。
“虞渊……”阿辽快步走到他身旁,声音极大,见他毫无反应,轻颤着手放在他的鼻端。湿凉的气息扑在阿辽指端,虽浅,却足以让阿辽安下一点儿心。
“虞渊……”阿辽又试探地叫了他一声,过了许久,她紧盯着虞渊的眼睛已有些泛酸还是没听到虞渊的回答。轻轻推了推虞渊的身子,原先支在额间的手重重垂下,身体也往一边倒去。
阿辽眼疾手快,把手垫在虞渊额角,免了他的脑袋磕在桌上。
“嘭”外面有重物落地之声。阿辽走到门口,恰逢小镜潼一脑袋撞向她,还未触及她便被弹出好远。
“镜潼!”“阿辽殿下别出来!”
阿辽担忧镜潼步子迈得快,小镜潼冲她喊完话,她已在门外。
麻溜地爬起来,镜潼不死心的向门口撞去。门口弹起波纹,依旧欲把加诸在它身上的外力还回去。阿辽伸手把小镜潼扯到自己身边,免了她像刚才那样在地上打滚。
“多谢阿辽殿下。”小镜潼道完谢又欲往门口冲去,阿辽扯住她的小胳膊把她拉了回来。
“这是虞渊君上设的固灵阵,没他允许,谁都进不去。”
小镜潼撞了那么多次门,阿辽自然也看出门口有禁制。“可是,我方才进去的时候,虞渊也是未醒的。”手掌覆上门口,并无阻碍,直直穿入门内。
小镜潼在阿辽身边,脸上闪过惊喜。“殿下能进去!”
阿辽步入门内,“殿下,劳烦把我拉进去。”
屋内戾气四散,其中似有金光在束缚着这戾气。虞渊眉间紧蹙,额角冷汗直冒,把额前发丝湿成一缕。
小镜潼见此情况,施了法力,欲把戾气收到自己身上,额前露出尖角。
“劳烦殿下去请黄泉医官洛小仙。”
“好。”话罢,阿辽就已消失在屋内,她留下也是无用,那是自虞渊身上散出的戾气,她若以灵力镇压恐会伤到他,一路施着疾行术飞到黄泉。
若说冥界有光亮处,那便是火山地狱火海的赤红和黄泉岸边彼岸花丛染的鲜红,黄泉医官洛小仙便住在彼岸花丛深处。
“连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呆头呆脑,何时才能化为实体……”
一身鲜红色衣裳的少年怒斥脚边两只缩成一团的小魂魄。
那少年肤色极白却并不是苍白的色彩,反而泛着粉色,额间一朵花印衬的眉眼精致,脸上稚气未脱,只是那吊起的眼尾饱含怒火,但却不那么凶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