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洛医官在何处?”阿辽来的急,裙摆之上缠了许多彼岸花,方才那位小少年怒颜更盛。阿辽只以为怪她踩了花,当下道歉。
“小友抱歉,我找洛医官有……”
少年上下打量她一遍,眼睛着重在阿辽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只听那少年道:“神界的人,寻他何事?”
他比阿辽身量还要矮上几分,却偏要半垂着眼皮高高抬起头颅睨着他人。
“冥君说让我来寻洛医官……”
他摆摆手,一脸不耐烦。“打着冥君的旗号来叫人,那岂不是所有人一提冥君,那位洛医官就得跟他走。”
阿辽欲言又止,面前少年年纪尚轻,若告知冥君身体有恙,怕是会惊了他。
少年欲走的步子忽地顿在原地,半垂的眼瞪得又圆又大,眼睛直直望向冥府,冥府正上方的通渺镜暗了大半。
“冥君在何处?少年忽地抓住阿辽的手急道,方才端的高姿态全然不见。
红衣少年拉着阿辽飞掠到冥府,奔至清心殿,却犹豫止步不前。
阿辽也十分着急,惯性使然,阿辽把他一同拉入了清心殿中。
红衣少年茫然的立在殿中,望向她的目光颇为惊疑。面上表情只停留一刻,在看到殿中乌沉沉的戾气便转为凝重。
“洛小仙,来帮忙。”小镜潼的声音传来,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一只身躯庞大,头顶两只长角,脚踩红云的异兽,饶是清心殿够大,也不免有些束手手脚。
“镜潼,你怎么变回本体了?”洛小仙更是惊愕,手下也不忘连续结印,最后落在黑雾中的竟是闪着金光的佛印,只听他爆喝一声“净!”满屋戾气中似有嘶吼之声,顷刻散了干净。
众人舒了口气,小镜潼摇摇晃晃,那庞大身躯似要倒下。
阿辽跑过去,一只缩小版的小饕餮跌在她怀里。“镜潼,镜潼。”
怀里的镜潼缓缓睁眼,对上一双澄净的眸子,从阿辽透亮的眸子里映出她的模样,青红交加的皮毛,头上两只长角,面目狰狞,清晰无比。小镜潼眼中蒙上慌乱,挣扎着要跳出来。
阿辽想起先前小镜潼和她说过的话,突然就对她眼中的慌乱了解了,压着她乱扑腾的小爪子,一只手摸了摸镜潼的大脑袋。
她果然不动了,眼中泛着雾气,看着有些委屈。
虞渊皱着眉醒来,“小仙。”他声音淡然,好似猜到他会来一般。
听到虞渊声音,阿辽不由分了心,小镜潼趁机从她怀里跳出来,落地又变成了那个黑衣的圆脸福娃娃,快速跑到虞渊身边,“冥君,你可算醒了。”
“嗯,无事了,幸亏有你们。”
洛小仙闻言,冷哼一声。“不让你去人间,你偏去,您老人家运气可不是次次都那么好的。”眼角瞟了阿辽一眼,“我就知道,神仙来冥界准没好事,那个白胡子老头更是,老带来一堆麻烦,神仙就没一个…”
“小仙!”虞渊只加重了语气,洛小仙便住了口,又是冷哼一声,颇为不忿。
白胡子老头?神界的?那恐怕说的是九重天的老君了。“老君到底来寻你做什么?”阿辽开口问道,虞渊同她在延荒山虽是受了伤,但又黑金玉衣所护,断不该压不住自身戾气。
“无事,谈心罢了。”
“狗屁谈心!让你送命差不多!”接话茬最快的永远都是那位黄泉医官。
“小仙。”虞渊一抬眼,洛小仙又压下了满腹牢骚。
“你别管他,你继续说,老君来寻你们冥君做什么?”阿辽转向洛小仙,他却双臂一环,眉毛一横。
“你让我说我就得说吗?哼!”
这人可真奇怪,不让他说话时,聒噪不停,让他说时,他又闭口不言。
“小阿辽,莫担心了,老君就是来寻我办点小事,一时不察被戾气侵蚀了心神,已经无碍了。”虞渊知晓寻常言语是瞒不了她的,话说的真假参半,但他万万忘了还有个多嘴的小医官。
“去人间度化戾气算哪门子小事,哪个神仙不能去镇压,偏偏要你以身度化,凡人命格注定,死就死了,哪有这么多破事!”
人间的南蜀国气候阴寒,前两年战争不断,人人都忙着逃难,尸骨遍野,无人收敛,全国爆发了疫病,痛苦、不甘、死生怨念所凝聚的戾气。但六界相制衡,南蜀国若是亡了,人间一乱,天下大势也就跟着乱了,六界的平衡也就达不到了。
对于人间戾气或镇压,或度化。所谓镇压,便是修灵气的神界中人以灵气抵消所生戾气,但戾气源于人民内心积怨,若是戾气消散,那产生戾气的源头必然会随之湮灭。
凡人如此孱弱,若是以外力强行清除,他们便也不复存在了,这也和灭了南蜀国没什么区别,故只能度化。“度化”也称“吞噬”,早些时候,魔族中人曾为修炼,专以吞噬人的怨念为食,或是吞噬比自己弱小的魂魄以增强自身实力,魔族只以此法增强修为,从不顾惜人类生命。
这种方法只有虞渊去做,才能称之为“度化”。毕竟虞渊同寻常修戾气的不同,除了修灵气的极净世佛陀,便只有他能不损戾气根源将其度化了。
但,此法损及自身,若是炼化不得,便会遭受反噬。
“天命使然,总要有些人去化解劫难。人间本就变数颇多,只是在这场劫难里本君是他们的变数罢了。”
“天命?何为天命?冥君若是不管人间,他们死便也是天命。”提及天命,洛小仙眉目更是带了鄙弃之色。
神界最是遵循天命,以天道为至上准则,六界万物冥冥之中受制于无形天道,没人知道它的具体界限,若是超过了某一界限,只不过随时给降个天罚之类的给人提提醒,只是轻则修为过损,重者魂飞魄散......
洛小仙双臂环抱胸前,一声嗤笑,又欲张口。
虞渊警告地看了他一眼,便把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给堵了回去,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阿辽的眼神最终还是落在虞渊身上,有些忧心,蹙眉迟疑开口询问:“你可否好些了?”
“嗯,好多了,小阿辽若是能抱一下本君,那大概就能全好了。”
“你....”
听虞渊言语间带了嬉笑,只是他此刻面容白得彻底,衬的眼眸愈发黑亮,额上落下的发丝平白添了几分凄美,阿辽饶是有些生气,也得被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磨光了,心中还倒起了几分心疼。
“其实,在神界我挺闲的,若是神界的人再来找你,我可以去解决的。”
“与小阿辽无关,人间的事本来就有些需要我去解决,南蜀的人若是不度化,带着戾气而亡,对冥界来说也是件麻烦事儿...”
“麻烦什么?凡人死了,哪怕是再重的戾气,不过都是丢到洗怨池过一遍,喂几口孟婆汤,哪怕再重的戾气也得三干净。”黄泉医官洛小仙永远都是抢话一流。
清心殿中,不设他物,只三面书墙,一阵凉风吹来,“梭梭”作响。
原本言多不过心的洛小仙缩了缩脖颈,小声道:“我有点不太好的感觉。”
虞渊随手端起一杯已然凉透的茶,唇角轻弯。“他来了。”
话音刚落,映着门外大红灯笼的微光,一袭黛色长袍的身形不受阻碍已步入屋内。方才还聒噪不听的洛小仙恨不得把头缩进衣领。
“郁都帝君。”来人并未理会,满面怒气将将要走到虞渊面前。
阿辽向前迈进一步,将虞渊的身形挡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