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渊笑:“命格谱子可不是司命所写,乃是人的气运依循天道所呈现,司命之能力,只是探寻其中奥妙,并不能直接书写人的命格。”
“可是,司命给我看过娘亲这一世的命格,‘此生顺遂,万事称心’,这一世便可重归九重天呢?”
“呵呵。”虞渊轻笑,那一双眼睛似是看透了什么。“司命只会给你看你应该知晓的,再多一点儿就算泄露天机了,他要受天罚的。”
虞渊笑罢,不禁又凝起了眉毛,似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依你看,如今天后在人间的命格如何?”
阿辽想了想,道:“虽险象环生,但终能化险为夷。”
“你说的也算没错,六万年前天后香消玉殒,留得魂魄,天君按照向极净世求来的法子让天后经九世轮回,世世孤苦,而这最后一世,就是能使你娘亲重归神界的契机。司命同你说的话误导了你,让你以为天后能平安顺遂地度过这一世,他没说这其中艰辛……”
“这个司命可真是!”阿辽也不知对司命作何评价,司命没明说,是她自己会错了意,只是不成想,见人总是九分和善的司命竟然也会插科打诨。“那娘亲怎们办?”
虞渊宽慰道:“不是说了有转机,极净世可不会给一个闯不通的法子,况且,天君不也在人间吗?”
她还是有些忧心,父君肯定在人间安排好了,可是总要有个万无一失的法子吧?现在由她先护着娘亲再说。
看她重新展露的笑脸,虞渊也跟着松了口气,有些事他还是藏得深,没敢同阿辽说:天后韶韵的第九世乃是最后一世,若还是不能求个圆满……怕是以后就追寻不到天后灵魂的气息了,到时脱离控制,怕是要魂飞魄散了……
神仙的生命虽漫长,但终究会有消亡的时候,天罚、灾祸,六界争斗,折在上面的神仙可不少,若是每个神仙仙逝的神仙都能获得重生的机会,掌管众生命格的司命便可窥得先机,早就让他的师傅复生了,只是,天道规矩限制下又怎会那么容易。
“唉~”虞渊轻轻一叹。
“你又怎么了?”阿辽问。
“想司命。”虞渊答。
阿辽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似是有些不满。“你想他干嘛?”
“明明可以堪破所有命数,却独独解救不了自个儿,你说他苦不苦?”
阿辽寻了个石阶坐下,随意地晃着双腿。“可是我看他每天都很开心呀?”
虞渊也同她一起坐下,低头不语,片刻,才闻得一声轻叹:“只是看着开心罢了。”
她不懂,若是寻常人也就罢了,但是司命真的是时常笑着,能温和到人心里,怎会是个不快乐的神仙呢?
虞渊又笑,她知晓,他是在笑她看得浅薄,只听他道:“众生的命格虽是司命掌管,但他只有管理之责,并无控制之权。”
“可是,畏生仪不是司命炼出来的吗?”
瞧见虞渊淡淡瞧过来的眼神,阿辽知道了,她又无知了。
“你说的,嗯,也算没错。畏生仪却为司命所造,只不过是上一任司命神君——子非,所创。”六界的气运本是漂泊散乱的,畏生仪把这些气归集统一,让其更为清晰。
现任司命神君—固由,炼出了更重要的东西,熠星折,把人的命格实质化,金银折为吉,赤黑折为凶,而天后韶韵的命格谱子就在赤色的熠星折里,为大凶。
司命之能乃是天道所赋予,不可跳脱而出,若是出了这个界限,便是毁灭……
神界的九重天上,司命神君盘坐在蒲团之上已然入定,却忽然打了个喷嚏,心下暗笑:不知何人在想他?忽觉袖中微动,一个木头小人从他袖中钻出,一下没站稳“咕噜噜”滚了老远。
司命施了术法截住了木头小人快要滚出门外的身子,将之带入怀中。
木头小人晕乎乎,好似刚睡醒,还顺带伸了个懒腰。“喀哒喀哒”的木头的声音有些沉闷,虽是木头小人,可是那五官活似真的,精致圆润,不似木头的质感,反倒像是皮肤般,可见雕刻之人下了多大功夫,只不过就是只有木头脑袋和圆滚滚的四肢能动,五官也只是摆着好看。
“睡醒了?”司命拍了拍怀中的木头小人儿,似是哄孩子般轻柔,往常神仙见惯了司命不值钱似的笑脸,早就厌倦了,但此时笑着的司命俨然又是另一幅模样看着怀中的木头小人儿,温柔眷恋又含蓄,那是一种极浓厚的感情藏在深处,隐而不发。
“嗯,固由?现在又是过去了多久?”木头小人儿竟然说话了,慵慵懒懒地,刚睡醒的声音。
“很久了,又有两三年了呢?”司命也漫不经心地答着。
“固由,你又逗我,才不过两年,怎么算久呢?”木头小人打了个哈欠,捂着压根儿就张不开的嘴,清醒了还是那懒懒散散地模样,只能听出木头壳子里传出的低沉男声。
司命不知为何委屈上了,“可是师尊,徒儿觉得有些久呢?”
木头壳子里是前任司命神君—子非。
“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壳子总是要沉睡上一段时间的。”子非欲爬出司命怀中却又被他捞了回来。
“师尊放心,我会让女娲传人返世,再过不久就能让他给你捏个新壳子了。”
子非听了也没有很开心,只是道:“你别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就行,壳子不重要。”
司命立马换了副讨好地模样,道:“怎么会呢?徒儿一直谨记师尊教诲呢?”
明明是如此纯良无辜的笑脸,可是子非一点儿都不敢相信。“你若是以非常手段,壳子塑好了我也不会用的。”
“知道了师尊,徒儿都记着呢?”子非越训斥他,司命就越开心几分。
他当然不会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了,但有人会很乐意替他做的,不是吗?况且他是在救人呀?
不知司命想到了什么,牙齿紧咬,脸上再无平日和煦的笑容。
都怪极风,一禅杖打死了他刚寻到的女娲传人,极风的心魔倒是除了,只是可怜他又要等许久才能重塑师尊肉身。
“你又在想什么?”还是懒散的强调,只是多了几分威严。
司命忙换了副表情,乖顺答道:“当然是在想师尊呀!”
“你……”子非半晌无话,好像被气着了,挣扎着要从他怀中离开。“你放开我,我要去晒太阳!”
“外面太阳大,在徒儿怀里晒。”
“你!”
“嗯!徒儿在。”
……
人间。
“你怎么不讲了?司命最后又如何了?”阿辽同虞渊坐在一处数着行人闲聊。
“嘘!小点声,本君可不敢大声说,这是个秘密,你附耳过来。”
阿辽倒是听话,好奇心驱使她离虞渊更近了了些,却不知他心中又藏了什么弯弯绕绕,耳朵可疑的染上了薄红。
“司命他啊……养小鬼儿……”
不敢相信这竟是从虞渊口中说出的话,阿辽快速地抬起头。“若论这个,六界哪有冥君您养的多?”
“不过照你先前所说,固由乃是奇才,创出熠星折,心术可能还不正,那岂不是要做什么危害六界的事儿?”
虞渊突然笑得很含蓄:“他不敢的,司命掌众生命格,比任何人都清楚‘因果轮回’,做错的事已然有人代他承过,恰好是不为他自己,为了子非,他不敢。”
“那也就是说,子非神君仙逝是他之过?”阿辽虽疑问,心中已然有了结论。
虞渊故意变了脸色唬她,“咦!别瞎说,子非神君可是被养得好好的呢?”末了,虞渊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你别同别人说,这可是不传之秘。”
看着虞渊故作神秘的模样,阿辽不禁笑出了声。司命神君此事却为不传之秘,神界的不传之秘,她从前知道的只是神界前辈们常说的:司命神君在府中偷偷养了个媳妇儿。再细问怕是露出同阿辽此时一样的表情了。
神界默认的,司命府里养的可不止是个媳妇,也是个定心神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