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您错了!”
“错?本王怎会错?”
“不!殿下,争夺皇位之时,您不在京都,三皇子勾结外邦,先皇不得已才把皇位传给了皇长孙,若非如此,南蜀怕是要换个‘姓’了!”云相说话奇快,满脸通红。“先皇在时,边境之国连年交恶,多年战争,人力财力早已支撑不起那么大的南蜀,所以三皇子能轻易串通外贼,南蜀已经要亡了,先皇不愿做亡国君,不愿在史书上留下耻辱,更不愿让他最喜爱的儿子做亡国君,所以才……”
“云相真是为南蜀操碎了心,您这番话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话落,被绑着的云家长子被压倒在地,晋王一只脚踩上他的脸,而后迅速手持长剑直直贯穿其肩膀。“丞相要想清楚,清名重要还是命重要?”
云相欲再言,游方见状,手中长剑从血肉里抽出来,瞅着脚下匍匐的年轻男子,似在思量接下来要刺哪个部位,才能最令人痛不欲生。握着剑柄的手转了转,然后当背劈下,锋利的剑刃刮着骨头,搅在血肉里。
惨叫压抑在血红的唇齿间,痛之所至,云家长子颈上青筋暴起,往日形象不再,口中鲜血混着泥土沾了满脸,至此,也没呼一声痛,气节半分不失。
“哥哥!”
云安骇于此场面,僵在原地,从后面到前厅,距离不远,一路她跌跌撞撞,跑乱了发,长裙迤地,活脱脱一个凄惨的幽灵。
看着那个她曾经放在心中最明亮地方的人,长剑从她至亲之人身上抽出,溅上那人依旧冷凝的脸上,鲜血蜿蜒的长剑直指向她。
“云相,还要考虑吗?”
云相叹了口气,死心般,闭目不语。
游方见此,收了剑,踱步过去。“云相清正忠义,是要舍了这一家人,陪您赴死吗?”
闻言,云相睁开了紧闭的双眼。“殿下啊,为人子女者,孝为先,您这点做得够好了,然,老朽为人父母,怎会让子女受人唾骂,此罪!本相不认!”
泣血言语仍在耳边,未入鞘的长剑已沾满了云相热血。
云家长子被压在地上,目眦欲裂,望着以死证清白的父亲的尸首,除却悲愤怒吼什么都做不了。
围着云家长子的士兵,见云相身亡,纷纷举起手中刀枪长矛对准了他。
“住手!”见此状况,游方也颇为惊讶,但人的言语,怎会比想杀人的心快呢?
兵器的冷光落下,血肉模糊一片,怒吼不再,连痛呼都来不及,一条鲜活的生命折于剑下。
云安怔怔愣在原地,不过片刻,至亲之人再也没了声息,极端的愤恨涌上心头,面对身穿甲胄的士兵和游方,一介文弱女子,抛了恐惧和爱意,手中只有一枚银簪便要冲上前。
小香小翠冲前拦着她,而此时她已被恨意冲昏了头脑。
“齐太妃有令,云相为皇庙刺杀案主谋,愧对陛下信任,自戕身亡!其余反抗者,杀无赦!”
屋檐上突然出现的士兵手持弓箭,蓄势待发。
游方踹倒了传话的人。“怎么回事?”
“太妃说怕您念旧情,不舍得,所以派老奴来…”
“混账!”话落,又是一条人命折于剑下。
屋檐上的人见状,手中的弦纷纷绷紧。
“停手!”
游方身边的人突然围在他身边,药粉往他脸上飞去。“你们!好大的胆子…”
“咻!”乱箭射向院中.
云安失魂般地要往前冲,直到拦在她身前的小香小翠喷出口中涌出鲜血,软软地倒下去,才唤回她一丝神志,小翠含着满口的鲜血,用尽最后一口气,让她“快跑”!
箭雨迎面而来,怎么能跑得了呢?
她瞪着鲜红的眼睛,把那些犯下恶行的人一个个记在脑海里,她做鬼也不回放过这些人!
“咻咻……”数百只羽箭迎面而来,云安安然地闭上眼睛,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变成恶鬼找那些仇人算账了。
“咻咻咻……”箭矢破开空气的声音不断,却无一落在云安身上。
她没有感觉到疼痛,微微张开眼睛,入目的却是一张半人半鸟的脸庞。
“小红?”
强行破开天罚对她的灵力的禁锢,阿辽那张红羽未化尽的脸旁使得云安认出了她。
“轰隆!”漆黑的夜空中,惊起一道闪电,瞬间点亮整个夜空,骤又黑暗。
阿辽银牙紧咬,死死护着云安。“该死,天罚怎么来得这么快!”
数千只羽箭直冲面门,阿辽架起的灵力罩隐隐裂开细缝。
“咔嚓”灵力罩碎了个干净,一支羽箭穿过阿辽肩膀,带着血钉在地面上。
云安看着那沾着鲜血的羽箭,神色仓皇,从地上爬起来,而后又跌在阿辽身边。“小红?”
重新支起灵力罩将两人护在里面,看到云安惨白的脸色,眼神失了焦距,盯着她的伤口,满面惊恐,颤抖着手想把她身上的伤口堵上。
“小红,小红,你不能…不能…”不能再有人死了。
云安声音嘶哑至极,纤白的手指染满鲜血,满地的血迹,没有一滴是她的,骤失至亲的痛苦,无能的愤恨涌上心头,心力交瘁。“哇”地一口鲜血喷出。云安直挺挺地躺倒在地面上,她终是什么都做不了。
凡人瞧不见,阿辽看到自云安身体里涌出的血色精气,一点点消散。
人生三魂七魄,神也同样拥有,天后韶韵因魂魄受损,降于人间凡人躯壳疗愈魂魄。
极净世同天君旻非定下九世约定,修补韶韵魂魄,此乃最后一世,若是魂魄未完全修复,韶韵便会消失在天地间,哪怕是作为天君的旻非也不能再违背此天道。
心魄受损!云安若是损及心魄,怕是她的娘亲这一世回不了九重天。
趁墙上众人搭弓的间隙,阿辽扑到云安身前,她的灵力已经不足以再支起灵力罩了,看着墙头上满脸冷漠机械般执行命令的凡人,她虽愤恨,却也不能对凡人做什么。
密密麻麻的箭矢铺天盖地而来,阿辽抱起云安往屋内躲去。
阿辽无计可施,只得寄希望于凡间的这些掌权者。
可是,闹出那么大动静,这么半天竟未引起这条街治安官的注意。阿辽猛然想起,方才带兵来的是南蜀的晋王殿下,要杀云相一家的是齐太妃,又有谁敢管呢?
“呵!”小小一个人间,竟这般复杂。
“咻”一支羽箭穿过窗户,钉在脚边,竹门木窗压根儿挡不住外头的攻势,她一个神仙竟被逼到如此地步。
外面箭雨不断,阿辽不由哂笑:“多大仇啊,若非本殿下是神仙,不得成刺猬?”
凡人之心到底复杂,只听外边人呼和一声。“停!”
刚松了口气,鼻端忽然闻到松油的味道。
“放火!”
“呵!凡人真是谨慎呢?”屋内温度骤升,阿辽倒是不怕火,可是云安正在昏迷,她一个凡人,怕是熬不住,可是外面的人还在虎视眈眈,若是现在出去,怕是要成筛子。
火光中,阿辽半张羽化的面容有些骇人,一口银牙紧咬,恨不得把屋中这些成簇的箭矢扬出去,将门外的一干人等射个透心凉。她只是想了想,黑夜中轰隆隆的巨响,天雷滚滚,压在头顶上随时要劈下。
“呵呵…”阿辽凉凉一笑,转了念头,奈何她身为神仙,总不该和凡人计较。
房梁在愈来愈盛的火势下摇摇欲坠,阿辽担忧地看着已经昏睡过去的云安,她倒是无碍,凡火就算烧她个一天也不能损她分毫,只是云安,光是大火焚烧的烟气就能将她熏死,一簇小火苗跳上云安的衣裳,阿辽手忙脚乱的给扑了,她灵力已经枯竭,再架不起灵力罩,火势紧紧把她们逼到角落。
“轰”地一声,她连忙抱紧云安,房顶陡然豁开个大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