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我一拉缰绳,马停了下来。
这一停停得有些急,马车剧烈颠簸了一下,车里传来一声闷响。我仿佛看到车里的人皱起了英丽的眉眼,或许还正揉着脑袋也不一定。
“姑娘,怎么了?”马车里传来一阵悦耳却略显清冷的声音。
“啊,我问问。”
不算宽阔的道路上正拦着个正气凛然、满脸严肃的小屁孩。
“哎,你拦在路上干嘛呢?”我看看地看他问道。
“这里是一座城池。”小屁孩往旁边挪开一步,露出身后的“城池”。乍一眼看上去,像是堆石头;再乍一眼看上去……特么的还是堆石头。
小屁孩背起手,努力表现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这位……车夫姐姐,你说是车让城,还是城让车呢?”
……听上去好有道理的样子,就是感觉好像在哪听过似的。
“当然是车让城。”我笑眯眯道。
小屁孩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那车夫姐姐……啊!”
小屁孩往路边一摔,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我收起法诀,坐正,轻轻挥了挥马鞭,马儿开始晃晃悠悠地晃悠了。晃悠地从“城池”上踩了过去,仿若大军过境。
“哇啊——”
身后响起了小屁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嗤,熊孩子!
天边残阳如血,年迈的太阳露着半边脸,另外半张脸隐在黛青的群山之中。
凉风乍起,空气中弥漫着初秋雨后的湿意。
“姑娘,在人间还是少用术法的好,免得遭到反噬。”车里再一次传来声音。
“没事,不会被反噬的。”我惬意地眯着眼,晃悠着双腿,望着天边的残阳,瘫在车座上。说这话倒不是安慰她,虽说凡间使用法力有限制,但也不是不能用,不然人间道士都只能跳大神去了,还捉什么妖魔鬼怪。
车里沉寂了下来。
马儿比我能晃悠,半天也没走了多少。
我望着天边的半阳陷入沉思。
几个月前,我从阴司忘川河里爬了出来。
甫一爬出,冥界就遭了灭顶之灾。
三座曾经辉煌无比的鬼城,无一例外地被红莲业火烧了个精光。城中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鬼,愣是没几个逃出火海。
上至三大鬼王下至一堆鬼差阴兵,没一个能及时灭火的。
好在颜玦在最后关头赶来了。
墨发如绸,青衣猎猎,十指变换间法印结出,引忘川河水灭了业火。我心里直呼可惜,若是他再来晚一步,冥界不就就可以得另寻宝地安居乐业了么。
我抬步欲走,他远远望着我突然飞身而来,在我面前站定,惊愕间,薄唇逸出两个字:“阿愿。”
认亲的场景略微尴尬,不必再叙述了,我也不是什么“阿愿”,幽冥司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叫我“长离”,于是我便叫长离了。
“姑娘,不知为何,我有些害怕。”
风过,马车里传来声音,我晃了晃神,轻道:“有我在,怕什么。”
我有些倒霉。
因为红莲业火谁都烧却单单没烧我,还非常有灵性地在我周围围了个圈给我空了出来。由此,天界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我带来了这场劫难。
我对此脸上笑嘻嘻,心里容各位自行体会。
天帝说我犯下大错,应诛魂以祭天地。
我还没说什么,那叫颜玦的却先站了出来,死活不肯。
甚合我意。
天帝怒道:“那就扔进六道轮回,受尽尘世八苦!”
颜玦那厮负手而立,站得笔直,冷声道:“我冥界之事,何时轮到天君插手!”
……
其实还真轮的着……
六界皆知,幽冥界早在一千多年前便被天界攻打了下来,如今早已是天界的领土。至于颜玦,也不过是天界派下来管理冥界的冥主。
冥主之下的三大鬼王才是真的鬼界之主。
六界有天界,佛国,凡间,鬼界,妖族还有消失了一千多年的魔界。
鬼界有三大鬼城:酆都,离恨,极乐。每座城都有一位实力强悍的鬼王坐镇。
酆都掌阴阳轮回,是往生之城;离恨判是非对错,是刑罚之城;极乐……听名字就知道了,是片净土,最适合修炼。鬼也是要修炼的,能在冥界留下来的鬼,无论功德还是资质肯定都是非同一般的,若努力修炼,想脱离鬼籍也并非难事。
而有些人,因功德无量有人供奉,死后会直接成为鬼仙。
比如说关羽,听说他在凡间香火旺盛,如今在天界领了个要职,号什么……什么来着?貌似是个帝君级别的。
天上德高望重的帝君也就那么几位,说实话我倒是佩服关羽。
……扯远了。
冥界隶属于天界。
这些年,天界承冥界方便没少干伤天害理的事。
颜玦是冥界之主,地位实力尚在三大鬼王之上。他的话语权在天界也算举足轻重,料想保下我不是什么难事。
虽说我的罪名倒真的是罪大恶极了。
彼时,天君怒不可遏地瞅着我,许是想让我在这眼神下直接魂飞魄散。
颜玦带我回到冥界,住进了离恨城中。
颜玦虽然在天君手底下保住了我,但明面上的惩罚也是必不可少的。
惩罚不轻不重,不过是要我去消除一些鬼的执念,送他们去轮回。
而这些鬼的来历也不简单,要么身负大功徳,要么就是天界惩罚去历劫的神仙。
路漫漫其修远兮。
我长叹一声,挥鞭轻轻拍了一下马屁股,马总算要跑的快了些。
马车轻晃。
车里的人仍旧沉寂,她是我这次的惩罚任务的目标人物……啊不,她已经不是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