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儿,走快些。”
林洛笙回头看着林洛潇催促道。
林洛潇撇撇嘴:“刚吃完饭,走那么急做什么。”脚下的步子还是挪得慢腾腾的。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也不能让爹等我们吧?”林洛笙停下等她,待林洛潇走上来,拉起她的手,“好了,别抱怨了,快走吧。”
林洛潇幽怨地看着她:“姐,你去跟爹说吧,我不想去。”
“唉。”林洛笙叹了口气,“你不去的话,爹铁定会生气的。再说,爹其实也没有多严厉啊,你怕什么呢。”
一想到父亲那张冷漠的脸,林洛潇抿了抿唇,低声道:“我不是怕。”
“嗯?”林洛笙疑惑,“那为什么总是不肯见爹?”她凑近林洛潇,好奇地打量着。
林洛潇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
人人都说她这个相府二小姐顽劣至极,成日里不是走鸡斗狗,就是到处惹是生非,非要惹得林相大发雷霆才肯罢休。
可是,其实她的父亲,容国的百官之首林相,对她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大发雷霆这一说。父亲对她,眼里更多的是冷漠。
她本以为父亲是生性冷淡,才会以这样的眼神看她。因为在众人眼里,容国林相确实是个不苟言笑寡淡至极之人。可其实,她能感觉到,父亲对她与姐姐明显是不同的。
虽然他对她们同样沉默少言,但父亲每次看到姐姐时,说话的语气都要比对她软一些。
她想,父亲之所以像今天这样面对她们说了一句软话,是不是就是因为姐姐在?若是当时正厅里只有她一个人,父亲还会这样吗?
林洛潇低下头,心里微涩。
从小她就希望父亲能带着情感地看她一眼,哪怕是愤怒,可不管她怎样闹腾,怎样闯祸,他看她的眼神依旧古井无波。
记得十二岁的时候,她曾带家丁将户部尚书陈政的嫡子打断了腿。陈政命人抬着他那个嫡子赖在相府不走,非要父亲给他个说法。
母亲吓坏了,头一次打了她,然后抹着眼泪领着她就要去给人赔罪。
她生来倔强,自是不肯。
母亲怒不可遏,指着她面门的手指都在颤抖:“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你这样做,知道不知道朝中之人会怎样看你爹!别人又会怎样看相府!”
“别人怎样看那是别人的事!”
她表面上这么漠不关心地说着,心里却难过到了极点。
不管她怎么无理取闹,父亲……至始至终都没对她说过什么,连一个眼神都没给。
怕是对她已经彻底失望了。
晚间的空气很清新,吸进肺腑,却湿了人的眼眶。
林洛潇抬起头眨了眨眼,又看了看姐姐,一下子扑进她的怀里,磨蹭着她的颈窝,撒娇道:“还不是因为爹太古板了。”
“那也得去。”
林洛笙将她推开,嗔道:“你不去的话,爹会担心的。”
“他才不会呢。”
“你呀你,说话也不过过脑子。爹要是不担心的话,昨天会大晚上的去医馆?”
林洛潇一梗,愣愣地看着林洛笙,突然没头没脑地道:“姐,我有的时候好羡慕你。”
说完这句话不等林洛笙说什么就走了,林洛笙留在原地,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怎么了?
她也没说什么吧?林洛笙叹了一口气,妹妹这性子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正厅。
林相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地叩着桌案,案上堆放着许多文书。
林洛笙向他行了一礼。
林相点了点头,坐正,没看她,而是拿起了一本文书阅览。
声音低沉冷淡:“坐吧,你妹妹呢?”
林洛笙闻言乖巧地坐好,将路上就想好的说辞说出来:“潇儿身子还有些不舒服,已经回房歇息了。”
她低垂着眼,偷偷看了父亲一眼。
只见父亲依旧看着文书,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淡淡地“嗯”了一声,又道:“你们的遭遇太子殿下已经说过了,不必再提。”
顾景深?
林洛笙了然,想到妹妹昨天的异常,皱了皱眉,对父亲道:“爹,昨天晚上,潇儿很不对劲。”
“如何不对劲?”
林相翻了一页文书,漠不关心问道。
“就是……。”林洛笙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潇儿的眼睛变成了墨绿色,拦住我们路的那个妖怪似乎很忌惮她。”
她顿了顿,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说。但刚停下,就听父亲的声音响了起来。
“后来呢?”
林洛笙抬头,只见父亲不知什么时候放下了文书,头一次露出了担忧凝重的表情。
“后来……妖怪就不见了。”林洛笙道。
林相皱眉,显然对这样的回答很不满意,毕竟给人有些敷衍的感觉,事情的始末也没交代清楚。
但想了想大女儿那性子,只得叹了口气,问:“那妖怪是怎么不见了的?中间发生了什么?”
林洛笙愣了愣,又立刻回答:“那妖怪突然冲过来,然后妹妹推开我大叫了一声‘滚’,他惨叫了一声就不见了。”
林相继续耐心引导:“之前你妹妹眼睛变化的时候可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之前我没发现,发现的时候潇儿的眼睛已经变成墨绿色的了。”
“那变成绿色之后可还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这个……”林洛笙开始皱眉回想。
他也不着急,甚至又翻了一页文书。
“潇儿……杀气。”林洛笙又想了想,重新敲定一个词,“戾气,对戾气很重。”
“嗯,那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正厅里原本肃静的气氛渐渐缓和了起来。
林洛笙以前从未想过,原来父亲对她也会这么耐心,虽只是简单一问一答,可还是让她感觉有些很奇妙。
林相自是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他轻轻地叩着书案,心里有些无奈,总归在他的引导下,这大女儿也算是说清楚了。
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林洛笙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正厅又陷入了沉寂之中,寂静得呼吸可闻。
林相合上文书兀自沉思,揉了揉眉心,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他望着灯罩里的烛火,很久才对林洛笙道:“先下去吧,不要声张。”
撂下这句话,就起身收拾文书了。
林洛笙点了点头,也跟着起身,但没出去而是走上去拿起文书,轻声道:“爹,让我来吧。”
他收拾的手一顿,低低看了她乖顺的脸,皱眉:“不用了,你母亲还有事要跟你说。”
说完拿过了她手里的文书,继续低头整理。
林洛笙也没说什么,行礼之后便下去了。
父亲对她态度冷淡,其实也不是不难过,只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但今天也还算好了。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向林夫人的房里走去。
走到林夫人的房里时,被她说是身体不舒服的林洛潇正整个人窝在林夫人怀里。
见她来了,林夫人连忙将林洛潇推开,热络迎上去:“笙儿来啦,快坐快坐。”
林洛潇不满,怪声怪气地掐着嗓子道:“娘你也真是的,每次姐姐来都这样对人家。”
林洛笙掩口轻笑:“姐姐可不是来和你抢娘的。”
“那是来做什么的?”声音依旧不满。
“好了好了。”林夫人嗔道,“潇儿莫要胡闹,刚才你们去吃饭的时候娘不是说过了有东西要给你们吗?你看你这记性。”
“什么东西?”林洛潇立刻又开心了起来,但没一会儿又抱怨道,“娘,刚才我在的时候你都不说,非要等姐姐来了才说。”
“等会儿。”林夫人笑了笑,“就你心急。”
说罢轻声吩咐身边服侍的丫鬟去拿东西。
没一会,就见丫鬟手提着两盏做工雕花都无比考究的琉璃灯走了进来。
那琉璃灯的灯身是上好的琉璃,灯座是整块的绿松石,灯身上雕着朱雀,灯一亮起来,那朱雀就像浴火涅槃一般。
林洛潇喜不自胜,跳起来接过了灯。
林夫人见她这副不稳重的样子又叹了口气,无奈道:“你这孩子,也不跟姐姐学学,成天上蹿下跳的像什么样子。”
林洛潇抱着灯爱不释手,上上下下地仔细查看,越看越喜欢,心情大好。于是也就自动屏蔽了林夫人的抱怨。
林洛笙看着林夫人和林洛潇,又忍不住笑了笑。她也拿过了灯细细打量,问林夫人:“这灯可是宫里送出来的?”
林洛潇一听,也不再看灯。
林夫人笑道:“是啊,昨天晚上你们出去的时候,宫里就送来了这两盏灯,一盏是给你的,一盏是给潇儿的。”
上元节送灯的习俗自古就有。
林洛笙忽的就想起,昨天出去游玩的时候,本来是打算回来时买几盏灯的,后来遇到一系列的事自然也就顾不得了。
她摩挲着灯身,原本是想送一盏灯给顾景深的。
想到这里,不禁又想起了顾景深偷偷塞给她的辟邪玉牌。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宫里还传了一道圣旨。”林夫人打断了她的思绪,“笙儿,你和太子殿下的婚期已经定了,就在四月中旬。”
“哗啦!”
是东西摔碎的声音。
林夫人哎呀了一声,地上一片狼藉,琉璃的碎片在烛火中闪着晶莹的亮光。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
打碎了琉璃灯的林洛潇低着头,表情藏在阴影中,低声道:“娘,我不是故意的。”
林夫人气得跺了跺脚,这可是皇上赏赐的!
“唉!你……罢了罢了。”她让人将碎片捡起来,又关切地拉起林洛潇的手,“有没有伤到哪?你呀,毛毛躁躁的,下次小心些!”
林洛潇低低“嗯”了一声。
地面上的碎片被人小心地捡起来,林洛笙看了一眼,又看着手里的灯。
潇儿这两天真的很反常,希望别出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