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给郁离安接风洗尘,大陌当今的圣上在宫中备了盛宴,要宴请文武百官与京城颇负盛名的青年才子。
宴会足足持续了三天,排场给足了淮安王面子。
看得出来,这皇帝定是非常宠郁离安的。这样的盛宴,只有过年过节或是其他重大的日子才会举行,一年也没几次。
毕竟国库里就那么点钱,而且听说大陌的死对头纪临,这几年来总是频繁骚扰大陌边境,使得边境好几次都告急了。
在这节骨眼上大张旗鼓地举办盛宴,也不知会寒了多少边境将士的心。要不是知道这皇帝死后谥号“政宣”,我都以为他是个只会享乐、骄奢淫 欲的昏君了。
所以政宣帝这骚操作着实让我惊了一把。
宴会头两天没什么看头,无非是朝臣俊才推杯换盏之间逢场作戏,相互吹捧吹捧对方,再拍拍淮安王与郁离安的马屁,顺便道几声“圣上圣明”,于是乎两天就这么过去了。
前两天只是营造气氛,第三天才是这场盛宴的重点。
政宣帝是个皇帝,无利不起早的事儿他哪会干?
之前倒是我误会他了。
这个宴会只是打了个接风洗尘的由头罢了。
第三天的聚会主要有几个功能:一是敲打敲打这几年来他看不顺眼的王公大臣,顺便考验考验京中久负盛名的俊才们;二是过几日将要举行皇家秋猎,反正都是要举行开场活动的,不如一起了,也省去一笔开销;第三是敛财,政宣帝花了这么多钱,总要为自己着想,不让大家都出点血,怎么能对得起他这次花的钱?可恨的是在朝堂上时,百官们总是有数不尽的理由,让他不好下手,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稀里糊涂间最好坑人;最后在我看来是重头戏,给郁离安相亲。
我来历不明,自然去不了宴会,这三天只能在王府里等着。
此时我面前摆着颜玦送的水镜,镜里郁离安脸色不太好看。也是,千算万算,谁能算到皇帝也做起了媒人?三年前她正是为了逃亲才去的边关,没成想今儿个又来了这一出。
不过好歹是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了,郁离安倒也没有手忙脚乱,整理好思路后,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兴致勃勃的政宣帝。
政宣帝深表遗憾,问:“听说沈公子在京城最负盛名,如今虽没有功名,但各个方面优秀得连胡相家二公子这等没脸没皮的货色都觉得无地自容。而且面貌更是堪比仙人,这世上怕是没谁能比得上了。靖和你生得也是极美的,与沈公子在一起倒也称得上是俊男靓女,才子佳人,天作之合了啊!真的不再考虑下?”
“靖和”是郁离安的封号。
我将水镜的视野放大,特意观察了下相府那没脸没皮的二公子与胡相两人的表情,二公子尴尬而不失礼貌地露出一个微笑,后者则吹胡子瞪眼,横了二公子一眼。
我终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二公子也是倒霉,平白无故就被政宣帝这么不留情面地贬低了一番。
笑完后再慢悠悠看了眼某个聚集了万千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的角落,角落里坐着一身书卷气、被政宣帝夸上天的“沈公子”——沈岚。一张完美无瑕的面上无波无澜。下颌略尖,唇色较淡,鼻骨细致,往上一双琉璃色的眸子里像是潋滟了万千山光水色,世间美景韶光仿佛尽在于此。
我被这张脸惊艳了一把。
原本以为颜玦就已经很好看了,一袭飒飒青衣,一柄柳青长剑,一双曜黑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落满了星辰,让人脑海里无端勾勒出黑夜下一片波光粼粼的大海。
简直好看到让人想饮恨自尽!
但今天,居然能跑出来一个与颜玦不相上下平分秋色的人,还是个凡人!这让我煞是惊奇。
我做西子捧心状,大为震撼。
前两天怎么就没注意到宴会上来了这等风姿卓绝的美男!我恨铁不成钢地呸了自己一口。然后将生死录在空中展开,时间拉到两天前,想看看这个沈岚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空中画面不断变幻,每个角落都搜了一遍,但是,没找到……看来之前他没来。
好吧,看来不是我眼瞎的问题。
我安慰了下自己,收起生死录,继续盯着水镜。
沈岚站起身,躬身行礼,嗓音清润温柔,跟他那张脸甚是相配:“皇上过奖,草民一介布衣,哪能比得上胡二公子,更遑论与郡主相配。”
胡二公子,也就是相府二公子,表情自然了许多,扭头向沈岚璀璨一笑表示谢意。
“沈公子过谦了。”政宣帝单手支颐,一张与淮安王有七八分相似的脸露出让人看不懂的笑容,“以沈公子的才华,若是想谋个一官半职,不是难事。不如朕先封你个御笔开当当?日后若真的与靖和喜结连理,再升官如何?”
政宣帝话一出,大臣们立即随声附和,倒是郁离安与淮安王从头到尾没吭过一声。
沈岚不知是看出了什么猫腻,还是真的不慕名利,立即推辞道:“皇上谬赞,草民的才华只在风雅上,不在治国上。此事当不得,还请皇上三思。”
滴水不漏。既摆明了的拒绝,又没让政宣帝失了面子,而且说话时的语气不卑不亢,傲骨铮铮,大有文人风骨。
短短一个对话,看得我十分欣赏他。
沈岚这个人果然不一般。
政宣帝像是困倦了一般,打了个哈欠懒懒地瞅了郁离安一眼:“靖和也真是,朕为你的终身大事急得心力交瘁,还特意将京城中的青年俊彦都请来了,你倒好,看都不看一眼。”他又看向淮安王,“还有皇兄,靖和的婚事你也不上心上心。”
淮安王忙起身俯首行礼:“皇上教训的是。”
郁离安也行礼:“劳皇上费心。”
“行了行了。”政宣帝摆摆手,又看了沈岚一眼。
我笑呵呵地眯着眸子,沈岚两年前来的大陌,之后便在京城定居了下来。他的来历,政宣帝怕是已经开始怀疑了。
而且,他不该出现在这次盛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