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岳山八峰一泽,除却锁妖峰,共有八处分堂,各有数名长老协同管理。
谷地南侧有座乐善食堂,此时八堂弟子全部聚于此地,蔚为壮观。几百个门中弟子白袍青衫妃纱各色校服呜呜泱泱一大片,俱站成排,列好队,只等食堂大师傅一声大喝:“开饭喽……”
端木云与祁微着一样的白衫紫纱袍,是掌门亲传弟子的着装。两人虽然年纪已二十好几,因为俱已结丹的缘故,容貌依然青春少年,站在一起,风度翩翩,引人注目。
不少年轻男女弟子前来与二人见礼,问及祁微,端木云便道是自己堂弟,新入门的弟子,名端木昱。苍龙宗门的规矩是不以入门早晚论资排辈,只要是掌门亲传弟子,大家必须尊一声师兄师姐,即便这师弟或师妹七老八十也得尊端木云一声师兄。
有胆大的女弟子笑道:“端木昱?师兄莫不是木鱼么?!”逗得四周的女弟子们咯咯娇笑,一片扶风弱柳之姿。
苍龙派里无人识得祁微,也不知他的真实身份,既然大家以为是新入门的弟子,他便一心一意扮演懵懂的师弟,也是嘿嘿一乐,露出一口白玉贝齿,道:“木鱼见过师妹。”
这下端木云也哈哈笑了,没想到自己临时扯谎还能让昱尘生出几分玩心,于是唤道:“师弟,师弟……”
每说一句话之前,必定先喊一声师弟,唤个不停。等到两人坐下用膳,祁微终于有些着恼,恨声道:“师兄,喊我名字即可。”
端木云灿然,道:“师弟,你还未取字,如此,我唤你木鱼可好?哈哈哈……”
“……”
“师兄!你行!”祁微咬牙,恶狠狠从齿间挤出这几个字来,心道,这几日任你得意着,回到安阳连带着船上、泉城的事,一起清算,到时有你瞧的!
乐善食堂菜色十分可口,色香味俱佳,再加上端木云频频夹菜给他,祁微便有些吃多了。用膳毕,他道:“慢慢走一段路可好?”
端木云便陪着他一起慢慢走着,顺路熟悉熟悉苍龙各处。八峰之中的谷地平坦宽阔,设有炼丹院、炼器院、术法院、医术院、演武场、礼仪院、经纬院,低阶弟子宿舍、饭堂,另有观星台设在乾元峰顶。而各堂长老与高阶弟子居于各峰之上。
两人正是往炼器院而去,一路上端木云与他道:“门中弟子入山前五年主要学习基础课程,武技、仙法、医术、术数、文史、礼仪、星象、机关阵法、兵法经略等等几十门功课。待从低阶升到高阶之后,便由各峰长老收为座下亲传,因材施教。比如我是雷属性的灵力,便拜在震岳堂继续修行。”
恰值走到演武场,端木云道:“师弟,进去看看吗?今日演武,各位长老也都在,适时指导弟子们武艺。”
祁微大感兴趣,也想见识一下仙门魁首座下众位弟子们的武力如何,便欣然同意。他平日都是自己修炼,自学成才,并无名师指导。二十几岁便结成金丹,一名散修能有此成就,可见天资绝顶,根骨奇佳。只是无从比较,还不知自己如何惊才绝艳。
端木云领路在前,边走边道:“师弟,你清修这么多年,还不知自己实力如何吧?”
“师兄以为呢?”
祁微从善如流,端木师兄还不忘师弟这茬儿呢!他高兴就好,任他叫吧。
前面的师兄停下,转过身来和他并排走着,道:“自然是世间少有的奇才,与我比肩!”
太过了,这个人怎能如此骄傲自满,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即使天纵奇才,也该谦虚做人,凡事留有余地啊。
心里这么想着,祁微口中道:“师兄未免太抬举我了,我如何算得上奇才?好似这苍龙仙门,人才济济,胜过我的不知凡几。”
“难道师弟信不过我?一会儿到了演武场,教师弟看看你师兄我的实力如何,你再细想你自己,再下定论不迟。”
演武场坐落于谷地正中,是一露天圆形建筑。此时东南西北四门大开,苍龙的弟子们鱼贯而入,许多弟子都作劲装打扮,随身携带武器,看上去精爽干练。
祁微、端木云随着人群进入演武场。场地上空不知用什么提供的灵力,形成流光溢彩的结界穹顶。圆形擂台四周层层阶梯绵延直上,东门上层有一平台,是各堂长老的席位,座无虚席,正中赫然是掌门清许真人,穿着并无改变,碧衫碧玉冠,与周身清雅的气质极不相称的是他背后斜插一柄暗金铁骨扇,扇长三尺,夔龙纹遍布其上。
祁微只看一眼,直觉那把扇子阴森寒冷,煞气四泄,目光不由自主在清许真人身上多停留了一会。似是感应到了祁微凝重的视线,清许真人在人群中发现了两人,唇边扬起微笑,眨眨眼,祁微回以淡然一笑。
端木云见他视线停在清许真人那,也对真人一笑,不敢相信道:“师尊也来了?平日他轻易不到演武场来的。”
“师尊擅御风雷,背后那柄铁骨扇能呼风唤雨,据传出世已有千年。名字便唤做御风雷,是千年前著名的炼器大师青鹿子锻造。为了这柄灵武,传说青鹿子割裂自己的一魂五魄,以自身眼、耳、鼻、舌、身五血融入其中,并以血肉之躯引动天雷反复锤炼。万钧雷霆日复一日,响彻昆仑山巅,据说昆仑山脉连续七七四十九日地动山摇烟尘满天。灵武锻成之日青鹿子五感尽失,再也不能锻造任何兵器。不久后,青鹿子仙去,因魂魄不全不能进入轮回,她心爱之人试着将灵武中的魂魄剥离来凑齐她的三魂七魄。”
“是不是没有成功?”祁微试探着问。
“是的,失败了,青鹿子剩下的二魂二魄很快烟消云散,她的爱人怨恨灵武,也怨恨青鹿子绝情,又舍不得毁去灵武,毕竟毁去灵武等于毁去青鹿子的魂魄。青鹿子的爱人也是个情痴,为了与她永远相守,最后狠心用灵武毁去自己得道的仙躯,将魂魄注入灵武之中,两人一扇便这样消失无踪。据传青鹿子的爱人对这件灵武下了一个诅咒,拥有它的人会断情绝爱孤独终生。”
“后来呢?”
“后来,灵武现世,师尊带着它拜入苍龙宗门,世间罕有对手。”
“那你师尊……”
端木云苦笑道:“师尊好像并不怕这个。”
两人正说着,演武场正中的圆形擂台之上,第一个胜者已经决出,是阳炎峰烈火堂的一名女修,堂中弟子欢呼的声音响彻一方看台,打断了端木云的话。
“开始比试了,三场之后不能再报名,我先去报名,回头我们再说。”端木云收回心思,急忙运轻功朝平台上的长老席掠去。
祁微注视着他的背影,熙熙攘攘的人群于他毫无阻碍,几个起落瞬息便至。端木云同平台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说了几句,老者点点头,端木云转身向祁微这边一指,老者又点点头,端木云便离开了。
祁微自然听不到他的声音的,于是抬头去看悬浮在平台空中的高约丈余的一方透明晶石。晶石不知用什么材料制成或是天然形成的,澄澈透明,毫无杂质,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清其上缓缓流过的金色正楷,左侧写着演武场比武规则,中间显出第二场即将比斗的弟子名字,震岳峰紫云堂周无心对寻梦泽冽冰堂李莫柔,再右侧红字显示方才胜出者的名字,巫胜男。
肩膀被一只修长玉手扶住,正凝神细看规则的祁微被端木云带往平台方向。周围人群吵嚷,祁微竟没注意到端木云何时回来的,于是他问:“去哪?”
“去高处!”端木云道,带着他躲开众弟子,运轻功去了平台后方最高处。那里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名弟子,清净许多,也方便说话。
端木云道:“这里安静,你且一观,一会儿我还要上场。方才你看了规则,记住了吗?”
“不得御剑,不得伤人,灵力范围控制在擂台之内……嗯,记了大概吧。”祁微道。
端木云一乐,嘿嘿笑道:“说了你别着恼,因为我自作主张替你报了名,用的是端木昱这个名字。”
“什么?”祁微惊到了,声音高了许多,忙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道:“我不是你派中弟子,怎好上台比试?万一有个差池,对谁都不好交待,何况掌门仙君对我有恩。你怎么能替我做主?”
端木云神神秘秘附耳道:“掌门同意了的。若有人问起,便道你是掌门新收的关门弟子,带艺拜师,嘿嘿嘿……”
祁微斜眼瞪他,“我怎么没听你提过掌门同意了?莫不是你信口胡说?!”
“哪能?!真的不是我胡说!等比完你去问师尊,随你问,行吗?”端木云辩白,又道:“再者,以往你修炼等于闭门造车。今日机会难得,这演武场比斗半月一次,今日你不上场,下次我们回安阳,你还是没有对手,比试之后你也对自己的实力有个了解,是不是?你天资奇高,你还不知道吧,行吗?昱尘,求你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自己实力如何嘛?昱尘……”
端木云软声软语的,祁微听得浑身上下酸溜溜的,真是败给他了,不忍再听,无奈道:“好,好,我去还不行吗!”
“好啊!”端木云鼓掌,心道,上场比试还要我求,看来还是一样的吃软不吃硬嘛。一时心情大好,道:“你看这第二场比斗,我给你解说,咳,咳……”
几记眼刀飞来,端木云话到一半,被吓了回去,只好呵呵一笑,道:“我们看就是了,我不说话,你看,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