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阳节过去不过两三日,铺子里就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苏沛正在前台规整药材,见有人进来,就连忙跛着腿走上去迎接:“几位……有何贵干?”
话到口边换成了这四个字,实在是因为苏沛真的没看出这几个人有病,而且这几人看起来不简单,衣着虽然低调简单,但用的都是中上乘的料子,是富贵之家的仆役才会穿的款式。
回应苏沛的却是当胸一脚——
墨玉在账台后百无聊赖的拨弄算盘,见此突然,指尖捻个决招来一阵轻风拖住被踢得连连后退的苏沛,卸去他身上的大部分力道,却还是撞在药柜上,呕出一口暗红的鲜血。
千莘在里间炼制苏沛腿伤的药,听得动静转过来看,顿时气得不打一处来,气势汹汹地走出来,指着最前面的人就骂:“你们干嘛打人啊!活腻了是不是!看本姑娘怎么教训你们!”
苏沛忍着伤痛,爬起来拉住千莘的手臂不让她乱来:“掌柜的,别冲动。”
千莘瞪他一眼:“说什么混账话!敢欺负人欺负到本姑娘头上,就没得好收场,你给我起开!”
千莘气头上,又是个急脾气,当即手上没轻没重,一把推开了苏沛,苏沛捂着胸口,哭笑不得,只好摇摇头,连忙跛着腿去叫墨玉。
墨玉从柜台后走出来,拦下就要把一堆麻药扔出去的千莘,看向那几人,冷着脸:“几位来此,没有任何解释就打伤我的学徒,却是何意?我不记得我们店里接待过几位。”
“哼,”那为首之人也是豪横,半句解释没有,直接道,“给我砸!”
“你敢!”墨玉千莘齐齐喝了一声,见那人身后的喽啰冲了上来,也没了好脾气,一个仗着身法优越,瞬息便将就近的两个人踢了出去,一个仗着岐黄无双,挥手就是一包药粉,面前的人齐齐软倒在地,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左邻右舍听得声音,都跑出来看热闹,看到的便是两个加起来才二十岁的小姑娘瞬息将一群彪形大汉放倒了。
墨玉走到那为首之人面前,对千莘吩咐了一句“带苏沛下去疗伤”,便直接兜胸一踩,直踩得那人喷出一口血,有气无力地连连呻吟,这才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坐下,倒了一杯茶,细细冲洗着鞋上的血腥。
“说吧,为何来我这里闹事?”
那人只是哼哼唧唧,并不回话,墨玉便微微一笑:“我们江湖中人,最不缺的,就是逼供的手段,不如,你选一样?你是喜欢甜一点的东西,还是咸一点的东西,或者酸一点,辣一点?都可以。”
墨玉的脸稚嫩,声音也没有太多威胁力,见那人还是铁着嘴不肯说,那些喽啰也不敢做声,便干脆对门外看热闹的一个醉仙楼的小二道:“去找你们掌柜的借一勺糖来。”
醉仙楼是大食馆,油盐酱醋糖一样不缺。
那小二闻言,脸上露出好奇又激动的表情,连忙撒丫子去了,等他回来,醉仙楼几乎所有人都来了,自然也包括了安颖……
墨玉抽了抽嘴角,安颖已经笑嘻嘻地走了进来:“哎呀,听说姑姑这里有热闹看,怎么可以没有美酒相伴呢?”
安颖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招呼小二将糖和酒杯呈上来,墨玉闻着那醇香的美酒,心情顿时好多了,脸上笑容更盛:“那就叫你看看,什么叫好热闹。”
墨玉笑着走进后院等她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提溜着几只老鼠的尾巴。
这到不是墨玉从自家院子里找到的,她是用了点小法术传音与附近的老鼠,请它们来的。
千莘听到墨玉的法术,心里好奇,便随便敷衍了一下苏沛,跑出来看热闹,苏沛只好自己施了两针护了一下心脉,便也好奇地凑了出来。
墨玉将这几只老鼠放在地上,抓起糖罐子,拨弄里面的调羹:“哎呀,我看你这耳朵吧,长了跟没长似的,又不会听话,要它作甚?我便替你,把它拿了吧。”
墨玉蹲到那人身边,笑容愈发艳丽,在那人慌张又疑惑的表情里,舀了一勺糖粉,精准而缓慢地,倒进了那人的一只耳洞里。
糖粉窸窣落进耳朵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异物入侵的不适让人心中惶恐,那人口中一边嚎叫一边讨饶,墨玉却并未停下手中的动作:“现在想说?可惜,本姑娘的好戏才刚刚开始,我已经不想听了。”
墨玉又放了两勺进去,因为耳道血管被压迫,那人鼻子里已经有血液流出,剧痛与慌张化作一声声惨叫,看热闹的人都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墨玉站起身,将糖罐放在桌上:“去吧,这只耳朵是你们的了。”随后拿起一只酒杯,沉醉地深嗅了一口,随后一饮而尽。
老鼠们得到许可,冲上去啃食那只已经装满了糖粉的耳朵,鲜血缓缓流下来,那人却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终是活活痛晕了过去。
周围的人都受不得这种刺激,吐了的,匆匆散去的,干脆吓晕过去的,应有尽有,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门口除了对面醉仙楼的人,已经再没有一个看客,但醉仙楼的那些杂役也露出了一副想跑但是又不能的表情。
安颖小口抿着酒,脸上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不正经,看着墨玉优雅又透着残忍的侧影,脸色越发凝重。
他只以为这个妖精是个来渡劫的,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是还算好相与,如今看来,却是妖性难改,不出手则以,一出手,便是毫无余地。
墨玉撇了撇嘴,饮了酒,将那痛晕过去的人踢到一边,又端着糖罐走到其中一个人面前,稚嫩的脸上满是咄咄逼人的残忍:“你是哑巴么?那这嘴也不用了吧?”
“姑、姑娘饶命啊!”那人动不了,只能用近乎嘶吼出来的声音表达自己的诚意。
墨玉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就快说,我这酒喝多了,手没力气啊……”
墨玉说着,挖了一勺糖粉,轻轻点了几下,抖落些许糖粉落在那人脸上。
“我说,我说!我们是京州司马府上伺候表少爷的仆役,上元节前后,您当街打了我家表少爷,表少爷回来还集结人手打算找您算账,结果老爷一时气急将表少爷赶去了回州参军,受了一些苦,前几日表少爷回来,就……”
墨玉疑惑地皱起眉:“你家表少爷?”
京州司马府?听起来是个官职……
可是他家表少爷又是谁?
安颖沉吟了一会儿,提醒道:“便是你在街上抓到的那个偷人钱袋的小贼。”
墨玉:……
这事儿都过去……大半年了啊,她还以为那人改邪归正了呢,原来是被赶去参军了,而且还贼心不死,想要找她的麻烦?
“哼,不知死活。”墨玉冷哼一声,挥手将一勺糖粉泼在了那边正在进食的几只老鼠的身上,“去!”
那糖粉暗含墨玉的灵力,打在身上生疼,那些老鼠不敢违拗,立即四散开去,只留下一个血肉模糊的耳朵在那。
“给他们解药。”墨玉对千莘道。
千莘早已被墨玉的手段恶心地转过身去面壁,如今得了号令,连忙挥手洒出解药的药粉,带着苏沛原理是非之地。
“将人带回去,顺便告诉你们那位表少爷,别让我看到他,否则,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那几人连连称是,只恢复了一点力气,就连忙忍着心中的不适与害怕,将那领头之人扛起来,跌跌撞撞地跑了。
醉仙楼的小二们站在门口,直到看到安颖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离开,这才连忙回了醉仙楼。
墨玉坐到桌边,看着安颖神色淡然,甚至见她坐下来了还有闲心思调笑着叫她一声“姑姑”,心下便也觉得有些意思:“怎么?你不怕?”
“教训人渣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安颖端起酒杯,对着墨玉轻轻举了一下,一饮而尽,“果然是一出好戏,姑姑总能让我眼前一亮。”
“哼,油嘴滑舌。”墨玉也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品尝着。
“我可是说的实话,第一次见面,姑姑装作是宫女,后来,姑姑又成了百草堂百花宫的弟子,那么下次,姑姑又会是什么身份,站在我面前呢?”安颖笑着,一只手杵在桌上托着腮,一脸兴味地看着墨玉。
透明薄片反着晶莹的光泽,墨玉从上面看到了一个缩小的自己的影子,后面的一双眼闪着意味不明的光,让墨玉不适地皱了皱眉,这种被人洞穿一切的感觉,真讨厌。
墨玉移开眼,老神在在地反问道:“你觉得,我会是什么身份呢?”
安颖轻轻挑眉,露出一个有些猥琐的笑容:“你是我的姑姑,我是你的过儿,那下次,你自然,该是我的结发之妻了~”
墨玉一愣,转过头看着安颖轻佻的模样,顿时一阵郁结,又气又羞之下,一杯酒直接泼到了安颖脸上:“登徒子!”
安颖不紧不慢地取下脸上的框架,细细用手帕擦拭薄片上的酒液,一脸风流浪荡:“姑姑这话说的,你第一天认识我?才知道我是登徒子哪?”
墨玉彻底无语,想起第一次见面安颖那些轻薄之语,顿时黑了一张脸:“出去!”
安颖施施然站起来,走出门,不忘回头补上一句:“女人果真善变啊,提起裤子,就不认人了?”
“滚!”
回应他的是一只飞来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