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了重阳，便是立冬了，冬日的第一场雪，也如约而至。
雪不大，夹杂在雨水中，让地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苏沛的腿已经好了，只是完全受不得冷，这初冬便已裹上了厚厚的护膝，千莘便配了几服药，让苏沛每日煎着吃。
铺子里烧了两个取暖用的炉子，让整个屋子充斥着炭火的味道，有些闷。
墨玉站在铺子门前呼吸新鲜空气，看着大冷天还在外面支着摊子的小商贩们，摇摇头。
虽然明明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可是他们还是只能守在街上，为的就是能多赚一分钱。
果然，再繁华的时代，老百姓都是最凄苦的。
“掌柜的，没炭了。”
“银子在账台里。”
苏沛：……
太难了，整个店里只有他一个学徒，还得负责所有的杂事……
然而还不待苏沛去取银子，一个黑影就已经跑到墨玉面前：“墨掌柜，求求您救救我爹爹，我给您磕头了！”
少女娇俏却有些嘶哑的声音在墨玉的脚边响起，那是城郊一户农家的小姑娘，比墨玉还大三岁，经常来城里卖些野生的草药，墨玉路上遇到，就顺便包下了。
“起来吧，陆姑娘，地上凉，你把病情跟莘儿说说，好带着药去。”
墨玉弯腰伸手去扶她，她却连连摇头，墨玉这才看到她似有些……衣衫不整。
陆芹用红发带绑住的一对发髻，半边松散下来，混合雨水紧紧贴在她的脸颊上，另外半边脸还有一道红痕：“我……不，不是，我爹，墨掌柜，求求你救救我爹，再晚一会儿，他就被人打死了！”
墨玉眉头微微一皱，她虽然不会武功，但是身法很好，对付一般的流氓混混有的是手段，自铺子开张，也有过一些人来找茬，但闹得凶的也就那日京州司马的侄子的事，不过后来听说那人又被赶去参军了，所以便也不了了之。
若是此事之前，那些人还不知道墨玉的手段有多狠，时不时要来讨顿打，那么那件事之后，这京中的小混混见到她都只恨少生了两条腿，哪里还敢往上凑，连带着玉阆附近的店家都得了安生日子，更别提跟玉阆有直接利益关系的平民百姓了。
今日这雪天，竟有人敢欺负到她的人身上，看来她是时候该拿出些新鲜玩意了。
想到此，墨玉便也没有多余的话，直接问道：“在哪？”
“西郊，玉山，山阳的山腰上有一个小院子，那些人就住在那里。”
墨玉正打算行动，听到陆芹的话，愣了一下：玉山，山阳，小院子……那不是她和千莘之前敷衍龙牧翔用的地方吗？
这才大半年没去，就被小混混占了？
那她更得去了，去宣誓一下领土主权啊。
“知道了，苏沛，你去告诉莘儿一声，就说是在玉山的故居，让她记得带点好酒，我去那边怀旧一下。”
苏沛一脸疑惑，但还是应下，将陆芹扶起来后，墨玉早已提气飞出老远。
苏沛看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雨雪，抽了抽嘴角，让陆芹小坐，去到后院找了两把伞，这才去禀报千莘去玉山的事情。
墨玉来到玉山旧居，院子里居然还养了两条狼犬，院子两侧还有两只鸡和蔬菜苗，倒是有点隐居于世的意思嘛。
墨玉卜一落地，那两条狼犬就嗅到了生人的气息，齐齐看了过来，防备地压低了身子，对着墨玉龇牙咧嘴，从喉咙中发出呼噜呼噜的威胁低吼。
墨玉轻轻一笑，抬脚一踢，一捧混着泥水的雪就这么踢了出去，糊了两条狗的一嘴一脸：“本姑娘在此居住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抢屎吃呢，也敢对本姑娘无礼，当真狗眼看人低。”
墨玉笑着骂了一句，抬腿踹开那缠上了荆棘的栅栏门：“人呢？！都死了吗？！还不出来！？”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人出来，墨玉皱起眉，闭上眼，五识大开，随后睁开眼，暗道一声“糟了”，连忙提气，以最大的速度赶去林中，抬腿直接踹翻了那几个正在埋土的人，顾不得泥土肮脏，用双手将那土中已被埋了一半的人挖出来，两指探伤上脖颈之处，却是半点搏动也没了，温度也冰凉异常。
那几人被墨玉突然踹走，沾了雨的泥地湿滑，顿时翻了几个大跟头，骂骂咧咧的站起来，一看是墨玉，连忙赔笑：“哟，姑奶奶，怎么是您啊？这怎么着，来散心啊？害，你有事招呼啊，挡了您的路哪用您踹啊，这不脏了您的鞋吗？”
若是平日，听了这些话，墨玉怎么也该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与他们贫几句，便放过他们，只是今日，墨玉却是没了这么好的兴致。
“谁做的？”墨玉冷着脸，看向与她搭话的那人。
“什么？”那人也愣住了，他们不是……偶遇而已吗？？？
虽然墨玉打人特别厉害，但是这些小混混也摸清了套路，墨玉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只要别触到墨玉的霉头，管他们做什么，墨玉都不会多问一句。
只是今天，怎么墨玉想起问这个了？而且大有一言不合，就大开杀戒的架势是怎么回事？？？很吓人啊！
“人，谁杀的？！”
几个小混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愣是不敢出声。
“不说是吗？看来今天，是不得不见点红了！”
“姑奶奶饶命啊！”几个小混混连忙跪下，连连磕头讨饶，“我们说，我们说，我们只是在山脚收保护费，结果被抓来埋尸的，我们见到这个人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杀人的那几个人，我们也不知道是谁，但是他们住在那边的小院子里。”
墨玉皱眉看向他们所指的方向：“那里没人。”
“对！我离开的时候，好像听到他们说，他们要去，温香楼喝酒，对，我听到的是这样的。”其中一个人连忙道。
“哼，将尸体带去那个院子门口，等千莘掌柜过来，若是她们来了，你们不在，我就剁了你们的手，看你们还拿钱办事！”
虽然几人没说，但是墨玉也能猜到那些人肯定给了钱的，这些小混混说是被抓来，但是谁不知道他们是见钱眼开的主？
那几人连连应是，连忙手脚并用的将坑中的人挖出来。
墨玉哼了一声，提气往山下赶去。
天冷了，加上是大白天，温香楼的生意还有些冷清，但是也不乏一些来饮酒听曲的人。
温香楼虽然是青楼，但却是一处官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是达官贵人家未出阁的千金小姐，犯了错被贬为官妓。
妓与娼到底是不一样的，妓不需接客，娼却是实实在在做的皮肉生意。
虽然不知道温香楼调教人的手段是怎么样的，但是绝对不简单，要知道，一群千金小姐，即便只是做清倌，都是对她们极大的侮辱，可是温香楼却从来没有传出过楼中的姑娘自尽、外逃的消息，足见其手段有多厉害了。
墨玉提步走进温香楼的牌坊，就有不少人侧目。
百草堂弟子的身份，又能打，医术又好，玉阆两位童女掌柜，也算是京城的风云人物了，何况，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进青楼，已经足够引人注意了。
“哟，这不是玉阆的墨掌柜吗~”温香楼的鸨母愣了一下，便迎了上来，“这是吹得什么风啊？墨掌柜莫非是醉仙楼的琼浆玉液喝腻了，想来我温香楼尝尝花酒？”
“找人。”墨玉随手从袖中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递到鸨母手中。
自从被贼投过后，墨玉便留了银子在身上，加上要给龙牧斐回礼，便多留了些，以防万一。
鸨母笑的合不拢嘴，温香楼可不像别家青楼那样，温香楼的鸨母也是个大美人，三十多岁的风韵少妇，笑起来别有一番风情，鸨母将银子揣进荷包，笑盈盈的看着墨玉：“好说，墨掌柜找谁？我给你通报一声。”
鸨母这话可问住了墨玉，她还真不知道那几人长什么模样。
墨玉愣神的表情太明显，鸨母不由得捂嘴笑道：“墨掌柜不会连要找什么人都不知道吧？不知名姓，长什么样子，穿什么衣服总该知道啊。”
“我……不知……”
墨玉为难的说出这句话，鸨母笑的更放肆了：“我的墨姑娘啊~俗话说得好，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你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找嘛。”
“我……我真的不知，只知道，他们住在城郊，玉山那边。”
墨玉的眼神隐隐透着希冀的光，看的鸨母一阵头疼，在确认墨玉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更是觉得无语：“墨姑娘，你要这么说，我还真没办法替你找人，合着我总不能对着楼里喊一句，谁家住在玉山吧？”
墨玉想了想，始终是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她那时气头上，根本想不到要问这么多……
而且，听那几个小混混的语气，他们应该也不知道那几人是谁，便是问了，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既然如此，是我唐突了，这便告辞，不打扰妈妈做生意了。”
“哎，姑娘这话说的，不打扰不打扰~不过~这银子~”
“哦，便做我送妈妈的，下次我来，妈妈可要请我喝顿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