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幡层叠,紫气葱茏,亭台楼阁流霞照,廊檐曲折烟云中,花影千阙流光映,日灿御园翠雾笼,殿阁层层锦画屏,轩窗处处垂流缨,金龙盘护神光霭,铜兽镇守瑞气浓,这里即是湘水之畔的楚国国都云梦城中似天庭仙境一般的王宫大殿太极殿,此时,在太极殿前的九层瑶台上,一众男女巫师正在大巫祝楚子陵的带领下,在一片鼓乐喧天中吟诵着楚地之人亘古传唱的祭祀祝词,天赐九歌……
只见大巫祝楚子陵身披一领乌黑色麻衣祭袍,左手持着一只叮当作响的礼神铜铃,右手斟满一盏清香四溢的椒香祭酒,口中念念有词的吟诵着祭祀三十六天主神东皇太一的九歌祝词……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
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
瑶席兮玉瑱,盍将把兮琼芳,
蕙肴蒸兮兰籍,斟桂酒兮椒浆,
扬枹兮拊鼓,疏缓节兮安歌,陈竽瑟兮浩倡,
灵偃骞兮娇服,芳菲菲兮满堂,
五音纷兮繁会,君欣欣兮乐康……
……
……
这天赐九歌开篇的第一篇祝词看似寥寥数行,其中却蕴含着楚地之民亘古以来心中一个不能言说的深深遗憾,那就是身为三十六天之主的天神东皇太一,却是亘古以来弥久不变的冷淡无情,身为一手掌控天道运行的天庭至高神明,这位神明自来对天地之间的一切芸芸众生一视同仁,一样的公平,公正,无求,无欲,天地万物或是山石亘久坚韧,或是落花转眼成尘,一切只是在年复一年的四季轮转中依照天道运行,缘法起始终灭,世间万物一念化生,一念寂灭,三千繁华一瞬,山川江河千古,一切只是在道法自然中浮生流转,缘起缘灭,不管是天上一只飞鸟,地上一只蝼蚁,东皇太一都未曾在三十六天之上低眉一顾上一个眨眼,他是一个将大道无情显现到极致的冷淡神明,冷淡到远在三十六天之上的离忧宫中,据说亘古以来就未曾闪耀过一丝温润烛火,因为三十六天之上本就是光辉灿烂,华光普照的,人世间暗夜更漏中的阴冷绝望,那些高高在上的尊贵神明,只怕是亘古未曾有半点心思低眉悲怜,回眸一顾上哪怕是倏忽一瞬。
也正因如此,在心怀虔诚的吟诵完天赐九歌中的开篇祝词之后,大巫祝楚子陵即在一片鼓瑟齐鸣中黯然转身走下九层瑶台,紧接着一对身穿深红色祭袍的中年巫师神情肃穆的走上九层瑶台,在鼓乐阵阵中开始向天吟诵天赐九歌中的后续两篇祝词……
礅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抚余马兮安驱,夜皎皎兮即明,
驾龙珘兮乘雷,载云旗兮委蛇,
长太息兮将上,心低徊兮顾怀,
羌声色兮娱人,观者憺兮忘归,
縆瑟兮交鼓,箫钟兮瑶簴,
鸣护兮吹竽,思灵保兮贤夸,
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
日将暮兮心飞扬,子交手兮浩荡……
……
……
应律兮合节,灵之来兮蔽日,
青云衣兮白霓裳,举长矢兮射天狼,
操余弧兮反沦降,援北斗兮酌桂浆,
撰余辔兮高驼翔,杳冥冥兮以东行……
……
……
这两篇祝词自然是为了祭祀同在三十六天之上的日神东君和月神望舒的,楚地百姓一日一日的在湘水之畔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夜晚对着天上一日一日的月缺月圆,却自来不知天上宫阙,今夕到底是何年,因为天上的神明,是自来未曾来到人间理会过一次浊骨腐朽的凡夫百姓的。
在这对身穿红袍的中年巫师转身走下瑶台之后,一位身穿月白色祭袍的少女巫师,手捧一只玉雕如意轻轻走上九层瑶台……
浴兰汤兮沐芳,华采衣兮若英,
灵连蜷兮即留,烂昭昭兮未央,
蹇将憺兮寿宫,与日月兮齐光,
龙驾兮帝服,聊翱游兮周章,
灵皇皇兮即降,猋远举兮云中,
览冀州兮有余,横四海兮焉穷,
思夫君兮太息,极劳心兮忡忡……
……
……
少女巫师自从行过及箅礼之后就一直只在瑶台上为住在三十五天之上的绛云轩中那位云雨之神云中君吟诵祝词,她知道这位神明亘古以来也一样是对天地间的一切芸芸众生无情无爱,一视同仁,但是天地万物却也为此一样恩罚同受,雨露均沾,唯一的一个例外,据说是在绛云轩中和云中君一起出双入对的一株瑶草之精,这株瑶草之精本是长在巫山之上,因长年被巫山之上风雨摧折而奄奄一息,云中君在绛云轩中偶开天眼俯瞰世间时无意间眷顾到了这株在巫山风雨摧折中挣扎活命的小小瑶草,信手将她点化成精之后召来三十五天之上的绛云轩中长住,赐名夕颜,夕颜对云中君心生爱意,云中君却对她始终无情无欲,但是这位夕颜神女最终到底还是得以在绛云轩中长伴云中君左右,但是九层瑶台上的这位少女巫师自己,只怕是此生此世都没有这个机会,毕竟天上的神明对地上的凡女,永世都只能是一个望尘莫及的遥远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