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唯剩下一地的花瓣厚厚地铺在地上,人们皆顺着红线,或是找到伴侣或是恰遇知己,反正密密麻麻的红线是稀疏了,最终的答案也好像离自己很近,她既期待又紧张,神情变得恍惚不定。
暮林腾在半空,立于屋檐,眼看红线两端的人就快要相遇在一起,仅仅只隔了一条街,他眉头微微一蹙,明明自己更改了命盘,却始终更不掉他们之间生生世世的缘分,哪怕有自己插入,哪怕自己比他先认识花颜,但萧宇尘和花颜却还是能在这凡间中牵上一条红线,他有点恼,任何一点东西最好都不要破坏自己的计划,如果哪一天萧宇尘真的阻碍了自己的道,那就莫怪他手下不留情了。
随即施法换了萧宇尘手中的红线,萧宇尘的那段红线,飘飘落地在他手里。
花颜一步一徘徊,依稀在暗夜中看见一个身影渐渐朝自己走来,是谁呢?她加紧步伐往深处探寻。
灯光朦胧,晃得她有些迷糊,直至萧宇尘真真切切地站在她的面前,她才觉着自己是醒着的,“是他?”花颜有些诧异,心下默念。
“花颜师妹。”暮林温婉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唤起,花颜寻声瞧见执着红线的暮林立于自己侧身,而眼前的萧宇尘也是手执红线,一个萧宇尘,一个暮林,同时在自己面前,却不知那另一头红线在谁手上。
她更是小心地往前移动,可红线总有尽头,随着红线的渐渐收短,她才明白原是暮林,暮林面上带着如阳光初入的温暖,花颜却有点开心不起来,为什么这一刻,心里头希望出现在红线那头的人是萧宇尘?
暮林怎么可以成为自己挚爱,或是自己成为他心中的挚爱,他原应该爱姐姐的……她觉得自己不应该。
此时,她辨不清自己矛盾而复杂的情绪,理不清这纷繁发杂的感情,自己也越来越看不清自己,纵使她深感彷徨,提不起什么兴致。
比她此时心情更复杂的人,就数萧宇尘了,“我才不信人间的这些个鬼玩意儿,我和你们说啊,这些都是小孩子的把戏,别太认真了。”他极力用这些话掩饰自己心里的不爽,极度不爽!
“怎么会说是小孩的把戏呢,你刚刚也听见了,那婆婆说,这能万线寻一的缘分,可是只有今世挚爱之人,才能有这运气。”暮林一字一句全部打在萧宇尘的心里。
萧宇尘苦笑两声,“我先回去休息了,今天有些乏了。”话罢,就晃晃荡荡地走出花颜的视线。
暮林试图去牵花颜的手,令他意料之外的是,花颜有意识地避让开来,不像先前毫不避嫌,难道是因为萧宇尘的缘故?他起了踌躇,眉间微皱。
“花颜师妹,前面那里有卖酒酿的,你初来凡间,未曾尝过此间美味。”
“暮林哥哥,我有些困倦了,想回去歇息。”花颜低垂眼眉,实则心中翻腾,乱思如麻。
“酒酿有助眠的功效,吃一碗再回去,也不碍事。”此话一出,花颜也不好再拒绝什么,虽不知道酒酿为何物,但暮林哥哥提及的东西,一定很好吃,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许吃点人间凡物,指不定这些个烦恼反而烟消云散了呢。
步入店家,店中没有任何一个客人,只剩下掌柜的在那八尺高的台面上算着账,见有客人来,便殷勤的招待起来:“二位客官想要吃点什么?”
“来两份酒酿,最好是陈年的,越久越好。”
“得嘞,二位客官稍等。”
花颜不明其理,什么酒酿,什么陈年的,还要越久越好?依她所见,凡间的东西不是放久了就会变质吗?她不敢多问,毕竟自己只是个门外汉,怕闹出些笑话。
不一会儿店家就抬上两大碗酒酿,陈在他们的面前,花颜嗅了嗅,有点冲鼻子,但用舌头轻轻一舔,甜甜的,味道不错。于是端起那大碗咕咚咕咚地就喝了下去,碗已见底,她放下的片刻,头却感到有点晕乎。
“够吗?不够我这里还有。”说着,把自己面前的这碗也推给花颜,花颜舔舔嘴巴,觉得很好吃,又端起来,一闷而下,一口不剩。
怎么眼前成了桃花景,粉色洋溢的世界,她起身,满脸通红,痴笑着倚在门边,乐呵呵地看着前面傻笑。
暮林缠过她的腰际,将她扶出店外,回眸间,撇眼躲在他们二人身后的倩影,便是笑意深含,带着花颜往人烟稀少处走。
花颜走得不稳开始跌跌撞撞起来,才不过两碗酒酿就醉成了如今这样,暮林的心里不禁冒有一抹得逞的喜悦,他太了解花颜了,这个初来世事的小仙,没有身法没有仙力,轻轻松松就能让她不省人事,让她配合的方法千千万,不差这一点时间。
她依靠在他身上,任他想带自己去哪,就带自己去哪。终于他止步了,轻轻抱起她来,坐在榕树下休息,她迷蒙的神思,分不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抱着个什么,但只有紧紧拥着,才觉得安心。
惜月和萧辙渐渐距离自己近了,暮林才将花颜轻放倒在地,并同她一齐侧身趟着,乌丝倾泻,轻饶暧昧地拂过花颜的面颊,花颜只觉脸上很痒,到处乱抓乱挠的,很不安分。
暮林俯身靠近,均匀的气息轻轻喷在花颜的面上,“是不是还不安分?”他在她耳边轻语,轻吻花颜的唇。
惜月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只此这一景足以让她信服,并推翻之前所有的盼头。
没有一句愤恨更没有一声哭泣,而是默默转身,手上的力道下,渗出鲜血淋淋,萧辙赶忙跟上,说道,“你已经看见了也该死心了。”
“是的,该死心了。”她的话语中,不透露出丝毫的感情,更没有任何的语气可言,平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百年的记挂,百年的记忆,从小到大的牵绊,血缘的联系,这一刻,在她亲眼目睹两人双双背叛自己的这一刻,她选择统统放下。
她可以被魔尊折磨而不卑不亢,可以接受命运不公,她入天,自己入地狱的下场,更可以为了活下去忍受所有的耻辱和痛彻哪怕丢掉自己的性命,但她绝对,绝对无法接受,他们的背叛:因为这伤太过刻骨铭心,不能忘,也不可能原谅。
至此,她惜月从今往后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妹妹,没有什么亲人,更没有什么爱人可言……赫然,她拔出剑刃,顺势斩下左臂,以断手足之情。
“你这又是何苦呢,全天下都可以背叛你,抛弃你,你还有我啊。”他不忍心她心死如灰,更不忍心她如此对待自己,甚至后悔带她知道如此残酷的真相。
惜月的目光中闪过一缕温柔:“谢谢你,天地之大,也许只有你,才是我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猛然间,她投入他的怀抱,依偎在这单薄的温暖下,心下希望这片仅存的温暖,能伴随自己很长时间。
“魔尊需要我怎么做来牵制花颜?”她曾经隐约偷听到魔尊的话,也知晓一些道理,他们把她捉回魔界,就是想利用她,在关键时刻有所作用,牵制住花颜,虽然不知何事也不知如何牵制,但她现在明白,此时魔界众人才是和自己一条战线,报复花颜是她的所归。
萧辙心疼万分,甚至他心中恨远远超过了惜月,他发誓定要把原属于惜月的一切都替她夺回来,都是花颜的错,他的惜月怎会错?心中深深埋下了一颗仇恨的种子,来日定要取花颜的命,以补惜月的伤。
暮林察觉惜月已走后,才重新抱起花颜,走回客栈,他并没有动花颜一根汗毛,但只是一吻,就足以让这个忌妒心极强且好胜心极强的惜月浮想联翩,从而把恨转移在花颜的身上,这就是他的目的,此番目的已成。
萧宇尘看见暮林抱着花颜,而他怀中的花颜醉相酣睡,脸上微醺泛红,纵使他怎么唤都唤不醒,便是恼羞成怒,有一拳锤爆暮林的冲动。
一把抢过花颜,质问:“你对我娘子做了什么!!”
暮林瞬间收回那副温婉优雅的嘴脸,笑道:“我要真是做了什么,你又能奈我何?”眼看萧宇尘快要气炸了,他又缓缓补了句:“说说罢了,我怎会真的如你所想,我不过亲了一下。”
那就好那就好,萧宇尘终于放下心来,等等,不对呀,亲一下!!?“暮林你给我说清楚,亲哪了,你这个王八蛋!”等他反应过来,暮林早就不见了,留他自个儿原地爆炸地气恼。
萧宇尘将花颜轻放在榻上,帮她整理好衣裳,盖好被子,心有余悸,还在门口设下结界,这暮林简直衣冠禽兽,免不了要多加防备,以后自己一定不能再耍性子,任由暮林和小娘子呆一处暮林这人太危险了,自己的娘子,自己都舍不得亲呢,他怎么可以……真是越想越来气。
花颜睡觉一点都不老实,特别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不是蹬被子就是翻着翻着滚下榻来,摔得眼冒金星,萧宇尘哪得好休息,守在她榻前,不是帮她盖被子,就是被她的醉拳一拳打在脸上,没想到,她法力尽失,武功还是那么好,直锤得他喷鼻血。
待花颜静下,不再瞎折腾,萧宇尘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地哭泣,回荡半空,久不能散,犹如鬼魅晃悠,哀怨九天。莫不是这客栈不干净?遇上邪祟之物?萧宇尘持剑夺出门外,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