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往北屋去了,北屋的几个娃娃似乎睡的不是很安稳,他趁着避嫌的功夫特来看看。
看来看去却终不能看出问题出在哪了,他记得寻常人家总会摸摸自己孩子的额头,就伸手抚去,才晓得,五个娃娃的额上滚烫。
萧宇尘是个神仙不错,所有就算变成个落汤鸡也没什大事,可他忘了这几个原本只是凡间的娃娃,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是会生病的!
有了这点意识,萧宇尘很抓瞎,凡间娃娃生病应当怎么办?瞧着一个二个的小脸烧的通红,他心底还是担心啊。
“夫君,颜儿怕。”一丝不挂的花颜,也挪了出来,为何自己害怕黑暗,萧宇尘也不搭理她了,她很莫名其妙,情愿自己跑出来。
见此花颜,他耳根发烫,迅速别过头去,极力克制自己心中的那股子火。而其他几个娃娃也都醒了,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喂喂喂,看什么呢,小小年纪没羞没躁的。”他急忙用手遮掩其他五个娃娃的眼睛,他的小娘子,只得他自己一个人看。
“夫君,冷。”她抱着自己的小胳膊,冷得瑟瑟发抖,毕竟啥也没穿啊。
只记得帮她褪了衣裳,倒忘了给她变套衣裳,他为自己的发冲的脑子感到无奈。
“赶紧换上,别着凉了。”他就连递给她衣裳,亦不能转头。
花颜无语,自己是妖怪么,为何师兄竟会如此害怕?她不明白,此时这位师兄备受煎熬。
论说整蛊别人,捉弄别人他算了得,可论说照顾人,他想来惭愧,百年相伴,似乎一直都是芷韵在照顾他这个大娃娃。
故而他现在面对这五个娃娃时会如此手足无措。
“娘子,他们好像生病了,你可有什么治疗之法?”无奈,希望都转向花颜了。
“亦是仙法可痊愈,但耗费仙法必定损耗真元,小孩子常常会生病,靠仙法自然不行,他们定是因为今天落进水里才成了如今这样,那就应该是染了风寒,喝点姜汤就好了。”
说不上来是何缘故,花颜当下表达很流畅,似乎脱口既出,她自己都很震惊,更别说萧宇尘了,她感知到一缕记忆嗖的蹿进自己脑子里,帮她说了这番话,然后又逃避开来。
那声音不是花颜的,也不是稚嫩的,那声音不紧不慢不慌不乱,细丝条理……太熟了,她的那声分明是芷韵的。
一刹那,他以为芷韵回来了。
“娘子……”他不忍唤出,眸上覆了一层接着一层的雾气,终是忍在眼眶里。
“夫君,怎么啦?”只此一瞬,便又回到了那个天真娇嫩的声音。
“没怎么,只是没想到娘子这么厉害。”
“嘻嘻,颜儿最厉害了,是不是比夫君还要厉害好几倍?”她期许的小眼神,落在萧宇尘的眼帘里。
“当然啦,我的小娘子天下第一厉害。”他说的这句话,和千年前在芷韵面前说的一模一样,话语声落,连他自己都鄂住了。
他急去厨房为这几个娃娃熬制姜汤,神思却不由的往外飘。
花颜刚刚为何会发出和芷韵一样的声音,这使他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说自己的小娘子就要回来了么?
可怎么说都说不通,花颜为芷韵的后世,虽然长得一样,却没有丝毫的关系,更不可能扯上前世的记忆。
许是巧合吧,他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姜汤已熬好,可花颜见他笨手笨脚的无所适从,哪里有喂人的样子,都快喂去别人的鼻孔里!
“夫君,我来吧。”她顺手接过白瓷碗,捻熟地挑起小勺,徐徐微吹,一点一点喂给眼下滚烫的孩童,若没人说她是个五岁的孩子,谁都会以为是一位育儿熟练的母亲。
“娘子怎么会这些的?”他奇怪,这哪里像一个五岁孩子该有的样子。
她顿了顿,四下扫视了一番,“一个大姐姐教的呀,诶?刚刚她还在的,她现在不在了。”
“谁不在了?”周围已无旁人,哪来的大姐姐?萧宇尘面上铁青,发着虚汗。
“就是一个穿着素仙流裙的大姐姐呀!和颜儿长得很像,你怎么会没见着呢?她刚刚还在的呀。”花颜含着指头,表情很疑惑。
素仙流裙?!这天地之下,唯有一条素仙流裙,而这唯一一条的素仙流裙,却是当年西王母亲自赠给,赠给芷韵的。
他记得,芷韵很喜欢,哪怕在她仙陨的时候,她穿着的,也是那条裙子!
如今花颜却说刚刚有个大姐姐穿着那条裙子,还,还长得和她差不多,那定是自己的娘子没错了,可是没有道理啊,花颜就站在自己面前,怎么都没有道理啊。
“那个大姐姐现在去哪了?”他急红了眼,紧紧抓着花颜,手心沁出了汗。
“大姐姐有时候在,有时候睡觉去了。”她不知道该如何表达,反正就是忽隐忽现的在自己脑海里,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睡觉去了?“在哪睡觉?”
“颜儿也不知道……”她的眸中充满了迷茫,为何师兄会如此紧张而慌乱,从未见过如此模样,花颜有意无意地玩着自己衣角,不想再回答萧宇尘的问题。
萧宇尘夺门而出,四处奔寻,找遍夙茗境中每一个犄角旮旯,也寻不到芷韵的半点气息。微微蹙眉,心口发闷。
他郁郁不言,垂头丧气地踱进房中。
乍一眼看,花颜的身影又不见了,他心头发紧,仔细瞧去,角落一坨粉色的东西,在那儿微微发颤。
“娘子,你在这里作什?”他轻触花颜的后背,却是凉的,大概很冷了吧,他有些心疼。
“夫君最坏了,我不要理夫君了……”她哭丧着脸转过身来,眼泪鼻涕一把抓。
“为什么呀?”他忽而觉得她的样子很好笑,不忍笑出声来,却引得花颜更大的哭声,“夫君你真讨厌你竟然还能笑得出声来!颜儿都要怕死了……呜呜呜……”
“娘子是害怕?天气那么凉了,不要呆在外头了……”
“你说,你说你会不会再抛下颜儿。”她打断他的话,皱着小眉头,气嘟嘟的,活脱脱一个小气包。
“不会了,我再不会抛下你了。”
“那,那颜儿要和夫君一起睡觉觉,颜儿在这害怕,颜儿总能听到那个姐姐在说话。”她疑神地左右顾望,不禁打了一颤。
“不怕不怕。”他也很好奇,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这里也有什么邪祟之物?可只此一秒他就打消了他的念头,此地可是夙茗境,邪祟之物万不可能进来的。
“睡觉觉咯,和夫君一起睡觉觉咯。”转而破涕为笑,还要正争抢着在萧宇尘前头。小孩子,果然阴晴不定。
“夫君抱抱。”她不仅仅是要和他同床共枕,她还要他睡觉都要抱着自己,以体现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他几乎都应她,她粘人的样子,他很受用,于是好生将她抱着,又宽宏的将自己的一条胳膊让她枕着。
花颜的身上,散着淡淡的甜香,这香味,他就算成灰了,他也依然辨得,这是如此熟悉,如此明晰——专属于他小娘子的味道啊。
闻着这般味道,使他心安,久违的心安。
便是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不再如履薄冰,不再心如刀绞,很踏实。
此番酣睡,殊不知,天边的霞光,晕开了皎白的云层,殊不知,此时枕边软糯的小东西已然悻悻然起了身,钻下了床,殊不知外边的几个娃娃也同样起了。
“嘘,我们悄悄的去外面玩吧。”花颜很懂事,蹑手蹑脚地带着几个娃娃往外院去了,怕吵醒了萧宇尘。
“姐姐,我们今天玩什么呢?”一双双小眼睛,都期待的瞧着花颜。
“你们知道吗?听说这里有宝藏。”花颜神秘兮兮地说着,生怕被被人听去。
“在哪呀,在哪呀!”
“你们笨呐,宝藏宝藏当然是在地下呀,我们把它挖出来……”花颜挨个拍了拍他们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感慨。
几人相互看了看,就默许的点了点头,在夙茗境中,分头开挖。
不过一会儿工夫,夙茗境中的绿莹莹的景象,霎时变得惨不忍睹——东一个窟窿,西一个窟窿,本是一派祥和,却变得像被强盗席卷似的。
各个孩子尽是灰头土脸,大大小小的泥人,一个劲儿地埋头挖。
花颜徒手扒拉,扒了好一会儿,隐约摸到泥中有一圆滚滚的东西,而且感觉那东西很大,她来了劲儿,一股脑的往里面刨。
一个粉色的酒罐子,渐渐显出形。
一不做二不休,她也不知道哪来的巧力,她竟然将罐子打开了,酒香四溢,光是闻来都醉的她有点迷糊。
“花颜师妹,前面那里有卖酒酿的,你初来凡间,未曾尝过此间美味。”她分明记得,有人以温婉的话语,徐徐飘入她的耳朵里。
说话的人是谁呢?她不记得了,但她心里却清楚,这东西能吃,而且很好吃。
“你们快来,这有好吃的!”
花颜呼喊,引着几个娃娃往自己这来,“我和你们说哦,这可是凡间美味,很好吃的,我们一人吃一点,但要留一点给夫君。”也得让夫君尝尝才行,她心中美滋滋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