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根本就不是我想吃的,你不过就是在敷衍我。”她的眸中一闪而过的难过,再也找不出痕迹。
他追着那只在地上翻着跟斗的包子,脚上的伤使他走起路来很不方便,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拾起来。
呆呆的凝着那只沾满灰尘的白包子,乌黑的斑点在上,很醒目,也很刺眼。
但他没有一丝怒意,倒是爱怜的拿起它,随意拍了两下便塞进嘴里。
回眸竟对她依旧是傻乎乎的笑容。
“你,还,想,吃什么?”他比划得很费力,他真的很担心她,她一天都没吃什么了,此番举动却真诚而又叫人心疼。
“我不想吃了,都被你气饱了!”她拉上被褥盖往面上,心里一阵又一阵的泛酸,真的很酸。
南宫竹却是愣生生的站在原地,想了半天,索性上前拽着遥雪的被褥,一个劲儿的抓,喉咙里还是一阵轰隆隆之声。
“对,对了,把这个吃了。”她从被褥中伸出一只芊芊手来,其中攒着一颗不大不小的药丸。
“这个,对你嗓子恢复有好处。”确实,她在小屋的时候也并没有闲着,一心为他研制丹药,他的脖颈之处是因幼时外力受损所致,所以只要她能治好他受伤的喉咙,他便能好。
她对她的医术很自信,别说是这样后天的伤害,就算是先天的她也有办法治上一治。
南宫竹心满意足的接下药丸,他就知道,她心里一直以来都是有他的。纵然她演的很好,从早到现在几乎没什么破绽,但这一刻,算是分崩瓦解得一点不剩了。
他忽而拉过她的手来,紧紧握着,任她怎么用力也挣不开,“你做什么?!”她愠怒的眸子中映着他微微一笑,很暖,也很甜。
“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一笔一划,是那样的真切,这股子热气,顺着她的手腕一流入进她的心窝子里。
心中的弦,似乎有一瞬动摇了。
来日,天上飘下片片细雪,浸在地上的时候,便化了。
雪不大,温度却低得吓人,更何况是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林中,小屋子本身便不保暖,四面透风的,平日里还可以,也到了这个时候,冷得犹如冰窖。
“南宫竹,南宫竹!!”她唤他,怎么也唤不醒。
这傻子,把床留给她,自己却睡在冷冷冷的冰毯子上,那毯子在暖天的时候还算保暖,可是到了这湿漉漉的时候,便会由地板底下渗进雪水来,可想而知,这一方毯子一晚上是浸了多少的雪水,现在气温转凉,和冰块无异。
“南宫竹!”她再一次叫他却还是叫不醒,他的面上冻得发紫,双目紧闭,像是死去!
她赶紧取来褥子将他紧紧裹起,本想将他移到床上的,奈何自己的力气始终拖不动他。
只能就着这冰凉凉的地上,将他围好。不时,却仍不见他有所好转,她心中更是焦急。
她忽而想到曾时奶妈担心自己冻死的时候,是将自己裹紧在怀中,用体温让自己捂热的。
“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她一拍脑子,当即想出这一辙,便是解下自己的上衣来,环抱着南宫竹。
南宫竹赤条条的上半身,冰寒入骨,她刚拥入怀中,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暧昧之息在小屋中弥散。
或许是冻得没了知觉,遥雪也渐渐入了梦乡,沉睡过去,意识在一点点弥散。
“原以为一切的一切都因你对我的爱,尚且对你有一番怜悯,现在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不知是何来的记忆,叫她心口一窒,她分明能感受到对方的痛苦,却还是不留余力的刺痛对方,叫他生不得,死不能。
梦中的那人是谁?她究竟为什么,要伤害眼前那个看不清模样的男子?她的头一阵发疼,心里也一并揪着作痛。
“呼,呼……”剧烈的疼痛感使她被迫苏醒,心中留有的余感还在隐隐作痛,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她这是出于什么?
转眸之余,一双迷蒙的眼神正巧与她碰撞上,如此亲昵的距离,如此暧昧的气氛,怎么会不叫人多想?更何况还是一个深爱于她的人呢?
南宫竹脸上的红晕一点点染开眉目。
遥雪不给他多的机会,怕他多想更怕自己沉陷,便提起衣裳来冷漠的迈过旁边,与他拉开距离。
这时,她的手却被他牢牢拽着了。
她瞥眼看他,无奈,这人老爱捉自己的手。但她始终没有抽开,她舍不得抽开。
“别走了,好吗?”短短五个字,烙在她的心里却是生疼,她真的快要绷不住自己的冷漠,她想一鼓作气投进他怀里,告诉他,她爱他。
他依旧死死地抓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放开,生怕她一溜烟从自己手心里溜走了。
“我放下仇恨,你放下前嫌,下半辈子,什么也不想了好吗?”他写的很沉重,一字一句,入了她的骨髓。
两行泪水顺着脸颊往下渗,冰冷冷的,她也倦了,这一刻她再也绷不住了,什么芩王什么天下,这一刻,她都不想管了。
便一头扎在他的怀里,感受真实的温度是怎样的。
既然暮林也说过,拯救芩王找到念儿本就是大海捞针的事儿,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一个无果的后果,让自己痛苦呢?
无论如何,她不想再撇下他了,她已经折磨过他了,也眼睁睁看着他奄奄一息的样子,她心疼,很疼。
她决心要和他常在一起。
“我愿意,留下来。”她的冷面中绽出了暖色,心里眼里,不过一个南宫竹而已,她太渺小了,渺小的只需要这点温存。
眼下最大的事情,是将自己腹中的死胎拿去。
这件事情,她生生纠结了一晚上,也流泪了一晚上,这是她的骨肉啊……虽然是芩王的种,但它毕竟是和自己同生同长的一条生命。
说什么她也不忍心。
可是要和南宫竹在一起,便一定要解决这个病结,否则,她的时日无多,甭说天荒地老,怕是连明年的太阳也望不见。
她算半个大夫,她心知肚明。
可她依然犹豫不决,怎么也不舍得,还在苦苦挣扎。
“你手里的是什么啊?”遥雪奇怪,今日南宫竹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包不大不小的袋子,里面似乎有许多的颗粒。
“花种。”他在她手中写下。
遥雪轻笑,“那是要种到外面的花圃里吗?”只见他使劲的点头,一股脑的将她带入外面,外面的天地,却是白茫茫薄雪一片。
“你可真是只猪啊,现在那么冷,怎么种得出来嘛。”她呵着手,跺着小脚丫子,忽而,一条披风缓缓盖在了自己身上。
她忽而觉得很暖,寒意全散。
身上的这身披风,是件上好的绸缎子攘着真丝制成,暗花繁复,在细细光下,忽闪忽现,既保暖又轻薄,可算是她见过最好的一件披风。
芩王的也不过如此。
“这得花多少钱……”再怎么说来也是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被他花在自己身上,她反倒很心疼。
而他只是轻轻摇了摇头,意思是,这点钱不算什么,花在你身上,值得。
两人相视而笑,惬意十足。
遥雪解下一半披风,拦过南宫竹来,裹在其身,“我一个人穿不过来,叫你一齐穿上吧,挺大的。”
莞尔一笑,犹如三月暖阳,此般腻歪劲,不亚于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她此时已然心中有数,断不能再犹豫了,“南宫猪,你且帮我去集市上买几味药材,分别是五行草,夹竹桃花,桂枝……”手中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小腹,眼中泪水朦胧,心中呢喃了句,对不起……
南宫竹轻轻抚过遥雪的细手,几日时间下来,她越来越瘦,让他很心疼。
看着他走后,她便忙着研制起治他的丹药来,一颗,两颗,三颗……不知为什么,今日她总想多做一点,多备一点,好像隐隐约约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她相信自己的感觉,因为那感觉极其真实。
忽而,她听见了门外踏雪的细软声,是南宫竹回来了?怎么会这么快?
她赶忙过去开门,门口立着的,并不是那玄衣少年的身影,而是一袭素衣在身的翩翩公子,那白影,似乎要和雪融在一起。
“雪儿,你这段时间去哪了?叫我好找!”原是暮林,遥雪的心中不知不觉地紧张起来,更是看到他身边还旁有一个不大的小丫头。
虽然从没见过此人,但她一眼就能识破,那是念儿!那是芩王的念儿!
“雪儿,你不是说想要去救芩王的么,明明当初那么坚决,你为何临时变卦?你可知我这一路如何艰辛?”这一切是她的错,是她有违在先,是她临时变卦,有了私心。可是,可是这又有什么错呢?
“你不为芩王着想,你也当为天下女子着想,你不为天下女子着想,你也当为你腹中死去的孩子着想!他可是它的父亲,他的生生父亲。”暮林的话生生刺穿着遥雪的心,使她一时半会儿答不上一句来。
“可是我已经答应了南宫竹要同他在这里的。”
“这又有什么矛盾呢?我们先救下芩王,还你自由之身,你也免去了被到处追捕不敢抛头露面的苦恼,再回来与他团聚,岂不是很好?这样你们可以长长久久无忧无虑……”暮林的眸色,深不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