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月矗立在焰川之旁,心里揪成一团,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起萧辙所说的话,“你和你妹妹同时升仙,必有一人要入了魔道,才能成全另一个人的飞升,而她先你一步成为天界之选,你自然而然去不了天界,唯一的方法,只有她死。”
昆仑下桃园里,一朝一夕地陪伴,相依为命的苦楚,如今却是因为这样的她而致使自己受了那么多苦难,因这样的情谊而让她备受煎熬。
同是一母双胞的姐妹,怎么看来都不公平,而就是这样的不公平,使得她心里积攒了太多的怨气。如果她不是她的妹妹就好了,这样她兴许会有足够的勇气去杀了她,但现在而言,她依旧做不到。
顺着惜月所指的方向,萧宇尘一路朝下,还隔得很远,就听到那阵阵吼声——震耳欲聋。
翘望远处那几只身有三头形似蜈蚣的妖兽——嗤敖,其实这嗤敖除了体型巨大了些,其他并无什么害人之处,若不是它身上具有可解寒毒的胆汁,萧宇尘也不愿意伤害它们,奈何天地之下,唯有他的小娘子最重要。
在不能使用法术的情况下,此番夺取嗤敖胆便只得赤手空拳,凭以自身武力了,而这嗤敖本就是群居妖兽,一方有难,一群相护,看来此次取解药,并非那么容易。
先分析下眼前态势,他粗略算来,共有四只嗤敖,一只趴着睡觉,距离自己最远,两只在平地争斗,一只站在岩端,用力嘶吼的,离自己最近。也就是说,他若想动其中任何一只嗤敖,其他三只都会前来帮忙,那么,他所要应对的便是四只。
睡觉的那只,虽然最是保险,但离自己太远,这一路经过,难免引起其他三只的注意,两只争斗,如是冒犯,定然是一对二,不划算。那就只剩下最近的那只嗤敖,萧宇尘很快把目光锁定在其身上。
他准确判断其胆的位置,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剑刺其胆,然后开溜,谁知,他速度确实挺快,但总也快不过百脚的妖兽——萧宇尘还在半空挥剑的时候,那嗤敖才觉不对,就飞快挪身,固然,萧宇尘刺了个寂寞。
随着剑碰岩壁清脆的声音,其余的嗤敖也发现了他,窸窸窣窣地就怕了过来,速度极快。
四兽围困,萧宇尘持剑而待,眉头紧锁。
唯一方法,只得硬拼。
他腾步而起,一跃骑在面前的那只嗤敖上,随即划着剑一路割向胆的位置,嗤敖身痛剧烈怎会没有反应,一个神龙摆尾把他甩开百米以外,他只觉喉咙腥苦难忍,便吐了一口血来。
以剑撑地而起,还没等他站稳脚跟,其余三只又很快围过来,当他为球一样,一个甩过来,另一个丢过去,它们已把他咬得血肉模糊,不像样子,却依然当做玩物。萧宇尘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快取到胆的嗤敖,缓缓消失。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小娘子……她的颜容轻笑着在自己眼前,一时间他不想顾及那么多了——仙法全开,一轰而散了那三只嗤敖,御风而行,直取其胆。
果然,才使不过施了一法,抬头间黑压压的群魔众已布满上空,他紧握赤炎剑,鲜红的血液顺剑而流,一滴滴淌在地上。
轻蔑一笑,“老子不怕你们。”
他虽不是什么战神,却为了她,可以变得比战神还要顽强比战神还要善战,一神一剑,在百万魔军包围下,仍可带伤的情况下破出重围。
淡色的青衣被血迹染得深红,甚是骇人,那身上大大小小的窟窿他已经数不清楚,也感受不到疼痛,唇色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淡无色,通体发凉……他紧紧握着那嗤敖胆,凭借自己的执念,一步一血印地登上天界。
天门已在面前,却不想脚下无力,已然瘫软,他不禁笑了笑——又是天门,前久自己带花颜出不去,如今自己还进不来吗,可笑?他不信,死撑着也要过了这天门,哪怕用爬的,他也要去救他的小娘子,一刻也不能耽搁。
这天门算是过了,最后一丝的气力,也随之耗光,萧宇尘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过了许久,一袭白衣驻足,俯身拿走了他手中的嗤敖胆,白衣瞧着满地血渍,再看他浑身上下堪为粉身碎骨,通体没有一片好肤,性命倒是无碍,只不过这疼痛,并非寻常之人能承受得住的,他竟凭自己一己之力,从魔界撑到天界,已然不易,不禁啧啧感叹。
“其实我和你还是很像的,只不过我们今生今世都只可能是敌对,若是来世重遇,我想我们可为朋友,但如今只能对不住你了。”
白衣没有再回头瞧他一眼,任他血流满地。
“哟,可算醒了。”花颜捧着脸,一脸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你醒了,那我就走啦。”随即起身,正要离开。
萧宇尘赶紧抓住她,但手上的力气却是微不足道的,“你的毒解了吗?”
“自然是解了呀,多亏了我的暮林哥哥,他为了我跑到魔界地域,受了好些伤,我本想好好照顾他的,都怪你,没事去什么收妖,妖没收着还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害得我还得来照料你,都不能陪我的暮林哥哥身边。”本来还想着他伤势过重,不想再这幅嘴脸怼他,奈何一想到他是因收妖成了这样,她就有些气愤,甚而觉得他有些活该,毕竟自己原本就是一只花妖,自然讨厌极了这些收妖的。
暮林?收妖?他心里蓦感悲凉,他小心地再问了一遍,“你说暮林?”
“没错呀,不是我的暮林哥哥,难道是你萧宇尘?我看你是睡昏头了吧,你且休息着,我先走了。”
“等一下。”他想告诉她,是他面对百万魔兵,应付嗤敖,如何艰苦,如何在乎她,可话到了嘴边,他却后怕了,她不会相信他的,她的心中只有暮林。如今她的毒已解,就是对他最大的恩酬了,还计较这些虚的功劳作什么?他为自己一时间的小肚鸡肠感到后悔。
“怎么了?”
“没事,你去吧。”
花颜无语,也不想过问,只是觉得他很奇怪罢了,也没有多的在意,便一蹦一跳地走了。但不知道是何缘故,那天宁儿哭着和她说萧宇尘筋骨几乎全断,血肉模糊得辨不清样子,口中还在念念自己名字……那一刻,她的心猛地疼了一记。
她说不上来,究竟为何,直到看到他如宁儿所说的那样,她才觉得他很可怜,毕竟是同门师兄,虽然前面有些矛盾,但如今他捉妖成了这样,看之也该有恻隐之心的,故没有追究心疼的原因,只把这感受归结在同情上。
“花颜师妹,你怎么又到我这了?”暮林咳嗽两声,看上去十分憔悴。
“暮林哥哥,我知道萧师兄他伤势很重,可是你也不容乐观呀,更何况你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对不起……”花颜觉得很愧对暮林,他那么完美而一尘不染,却偏因自己的过错,整日只能卧在床榻休息,一副病容在貌。
“说什么傻话呢,我是心甘情愿的呀。”他轻抚她的头,眼中很爱怜。“对了,有一事我很想问你,你不是叫惜月吗?怎么到了天界就改名了吗?”
“是呀,毕竟也是脱胎换骨,自然要有点不一样的。”花颜尬笑,犹如一百年前在桃园为姐姐掩饰的模样,就让她继续扮演姐姐吧,不说破不捅破,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该和暮林如何相处,如是姐姐的身份,她还可以名正言顺的呆在他的身边,不然,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站在他的面前呢?
反正暮林都是姐姐的,自己也只是在帮姐姐,暂时冒充姐姐的身份,姐姐一定能理解自己吧,如是今后哪一天,哪一天等到姐姐升仙的时候,她再将暮林还给姐姐,这样并不算不妥。
私心在她的心里潜滋暗长,她却不知,只觉得还是如曾经一样在帮姐姐罢了,为自己能呆在暮林的身边找借口罢了。
她却只顾着原自己的谎,没瞧见,暮林的深有意味的一笑,很得意,“原是如此,那桃园美景,可真是百年难遇啊。”
“是呀,很怀念昆仑下的桃园呢,暮林哥哥,哪天的时候能带花颜回去瞧瞧吗?”
“自然可以,改日我一定带你回去。”
花颜开心极了,便是之后的日日夜夜都想着暮林能够带自己回桃园,重见老桃树和那千千万小桃精姐妹们的情境,更是兴奋得不能入眠。
九真玄女端坐在莲花池上,轻纱拂水,却不沾丁点水气,周遭彩光淡现,实为不凡。
“小神萧宇尘,见过玄女。”
“何事?”
“小神有一事不明,为何这次前去魔域却见着和我娘子一模一样的人?她究竟是何人,与我有何关系?”
“她同你一样,来求过我,只不过是在她随芷韵死后……她原是花颜的影子,却因有了自己的意识而深感不甘,不想因为芷韵的选择而被迫离开人世,她想爱、想恨、想超脱原主,故而,我赐她今世有了自己的魂魄与灵体,与花颜同时而出,并生有芷韵同样的颜容罢了。”
“怪不得,我就说她怎会和我娘子如此相像。”
“世间万物有所执念固然是好事,但是执念成魔,剑走偏锋却并不见得是为好的结果,无论于你还是于她,只愿你们终是无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