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公子。
我一手包着个帕子,一只手拎着兔子,有点迷茫的站在岔路口,不知应该走哪一个方向。
手里的兔子精憋了半天没说话,有些憋不住了 ,兔子精兴奋的道:姑娘,姑娘,你好厉害,那黑球平日可嚣张了。
我眨了眨眼,莫非黑球是刚刚那个没有身子的小鬼?
我低头瞧着摇晃着的兔子精,发觉它提起黑球语气甚是熟念。
拎起兔耳朵,提溜到眼前:你认识那黑球?
兔子精眨着通红的眼睛,认识呀,他就住我兔子洞隔壁,平日吃他一块肉都要追上我半日的。
我瞧它,他今日可是冲着你来的?
兔子精点点头:是呀,他可小气了,我不过是在他家放了点东西,就追着我不放。
我默默呼出一口浊气:你放了什么?
兔子精转转红眼珠:就胡萝卜,放的有些多。
我狐疑道:有多少?
兔子精三瓣嘴开开合合:我把他的洞填平了,在里面种了胡萝卜,要是长势好,也许可以吃三年。
我复杂的看着这兔子,颠了颠手中的兔子的分量考虑着虽没有锅,日头这么毒,就这么烤了也是勉强可以的。
兔子精被我深沉的眼神吓的一哆嗦,通红的兔子眼一眨一眨的,小心的问道:姑娘,要不要到我家做做客,我家里有上好的酒肉。
听到有酒肉,我忍着料理它的冲动,把兔子精扔到地上,哼道:带路。
兔子精小短腿一沾地,活碰乱跳往回跑去。
我瞧着走了一截的山路,总觉有些气儿不顺。
跟着兔子精又一路折回山里,约莫两柱香的时候,走到一处山坡,坡上茂密的杂草,兔子精一跃,就没了踪影。
我蹲下身,刚要细看 ,听见突然地下传来兔子精的呼唤,姑娘,姑娘。
瞧着兔子精刚消失的地方,俯下身,扒开杂草,杂草下露出一个不大的土洞,我默默呼了口气,纠结的看着这不大的洞口,一时很是意外。
洞里传来兔子精叽叽喳喳的声音:姑娘,姑娘,你快进来,
我瞧着比耗子洞大不了多少的兔子洞,把心里那点异样抛弃,暗暗想着,钻个兔子洞算什么,以前在仙界,耗子洞也是钻过的。
我还是不大情愿的屈膝钻进土洞,一进到洞里,顿时觉得兔子洞当真算的上家徒四壁。
空荡荡的洞里就三样东西,一是角落里堆的小衫一样高的胡萝卜,二是洞中一个狐毛皮垫子。
至于第三,呵呵, 我撇撇嘴,就这么寒酸的洞,竟然挂着一张仕女画。
十分不客气的爬到狐狸皮垫子上,身子陷进垫子里,才觉浑身疲累,也顾不得腹内空空,就这么睡着了……
咔嚓,咔嚓,一阵恼人的咀嚼声,持续有规律在耳旁,像是挠着耳膜儿。
我乍一睁开眼睛,软垫旁,胖嘟嘟的兔子精抱着一筐胡萝卜在我旁边吃的有滋有味。
我一把拽过兔子精手里的胡萝卜,瞧着这根扰乱我好眠的东西。
这根胡萝卜被吃了一半,上面留着兔子精参差不齐的兔牙印。
兔子精红彤彤的眼睛有一瞬的迷茫,它短短的爪子从筐里掏了掏,掏出一根不大不小的胡萝卜,举到我面前,呆呆道:那根我都咬了一半了,你吃这个。
我摇晃着手里的半根胡萝卜,瞧着兔子精蠢笨的模样,闭了闭眼睛,语气轻飘飘问道:你家里的好酒好肉呢?
兔子精呆愣住了,圆滚滚的身子缩成一团,支支吾吾道:姑娘,姑娘,其实我家穷得很,一时之间只有胡萝卜……
我气的笑出了声,这个诳人的兔子精。
手上轻轻一甩,胡萝卜落在地上,吧嗒,三指宽的胡萝卜在地上滚了一圈。
兔子精兔眼睛呆呆的看着我,手里还紧紧抱着筐。
我眯着眼,仔细打量着这只兔子,蠢。
要是曾经,我面前出现这么个东西,想必我是会觉得有些新奇的。
一把抢过兔子精怀里的篮子,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捏出一颗最大的胡萝卜,卡巴卡巴咬着。
虽然胡萝卜也算清甜,但到底不如肉好吃。
我一边吃着胡萝卜,一边盯着胖嘟嘟的肥兔子,肥兔子偷偷瞄了我一眼,伸出短爪子在筐边挠了挠,
我不理它,自顾啃着胡萝卜,兔子精瞧着我,嘴角险些流出口水,它短爪子瞧瞧伸到筐子里,掏出根细小的萝卜缨子,小心的放到三瓣嘴里,垂着大脑袋,轻轻吃起来。
我斜睨着兔子精,不多会儿功夫,筐子里的胡萝卜就被它静悄悄的吃了小半。
兔子精吃着了胡萝卜,又活泛起来 ,三瓣嘴一开一合,姑娘,姑娘,咱们得下山了。
我在垫子里委了委,瞧着它嘚瑟的样子,略有些疑惑道:下山?做什么?
兔子精红彤彤的眼睛眨巴眨巴,姑娘,昨日你约了那个公子的,他今日要拿酒与你的。
我把怀里的筐子扔给兔子精,在软垫上翻了个身,昨日不过随口一说,哪里就要当真的。
我近日颠沛,身下铺着的垫子又十分松软,虽比不得我寝宫的华美床榻,也还算舒服,我如今只想好好睡一睡,哪里就会想起身。
身下松软的垫子陷下去一块,兔子精那个胖嘟嘟的身子蹦跶到我面前,小声道:那公子说会带好酒的。
我抬了抬眼皮,瞧着这胖兔子口水都快要流出来的样子,也起了几分兴趣。
今日 暖风徐徐,我闲庭信步一路走下山,后面跟着一碰一跳的兔子精。
山脚下,昨日那个公子手里拎着个酒坛,略伸了脖子遥望,他身上的袍摆沾了些灰土,看样子已经等候多时。
这公子 只单单站在那里,自有一段霁月清风。
兔子精兴奋的叽叽喳喳:姑娘,姑娘,你看,那公子真的拿了酒来与你。
我目光扫过那酒坛子,虽不知味道如何,看着却很有些分量。
公子瞧见我,眼睛一亮,拎着酒坛子走了过来 。
许是阳光下站的久了,他脸色微微有些红:姑娘,这是咱们镇里的桂花酿,这时节最烈的酒。
我接过酒坛,颠了颠,果然不轻。
我今日心情不错,一扫前几日的阴霾,想着不能平白收人家东西,便随手解下腰间的荷包,递与他。
公子犹豫了下,迟疑的接过。
我这头,打开酒塞,一股浓郁清冽的酒香飘出,我眉头微挑,果然算得上是好酒,脚边的兔子已经激动的上串下跳,我眼神轻瞥,这胖兔子,定然是个贪杯的货色。
盖了盖子,抱着酒坛,想着兔子洞那个铺满软皮的木榻,有些急切的想在上面美美的补上一眠。
我转了个身,向山里走去。
姑娘,公子,有些急促的声音。
我有些烦,这凡人怎么这般事多,不过想着他拎来的这坛酒,还是耐着性子,转过身:何事?
公子顿了顿,脸色更红了,勉强开口道:姑,姑娘,我叫“华苼”,家住在镇子里,还,还未定亲。
嗯?还未定亲?
我心思转了转,好整以暇的微扬起头,仔细打量他。
这一细瞧,方觉得这公子容色极其俊美,竟是天上人间实属的难得。
他此时脸憋的涨红,说不出话,又不肯离去的模样,不过是有些羞涩,很像是画本子里说的青年公子对姑娘一见钟情的模样,而这一见钟情的姑娘,自然就是我了。
莫名有些妥帖,这凡人还是十分有眼光的,
眼中扫过手上青色的帕子,其实手上的伤已经好了,只是那方帕子还未拿下, 犹记得,已经好久没有仙人为我包扎伤口了……
我小时顽劣,总是磕碰的身上小伤不断,那时总有一堆仙官,仙侍反应机敏的上药,递帕子,紧张的好似是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算起来,这些年,被困在仙山,实属寂寞,这凡间公子看着十分顺眼,不若就与他来一场凡间的风花雪月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便不十分急切回兔子洞。
这个叫文志的凡人也着实有些意思,不过就是冲喜欢的姑娘诉一诉情长,竟把自己羞涩的像个鹌鹑。
他微微低着头,有些不大敢看我的样子,姑娘,可有心仪之人?
心仪之人?我一窒,不由想到那个金尊玉贵的身影,不过虎狼罢了,摇了摇头。
他有些雀跃,头也抬了一些,瞧见我盯着他,小心翼翼道:姑娘,你看我可否?
我一时没忍住,噗嗤一笑,可否?什么可否?
这凡间公子实属好玩。
这公子脸又红了起来,像天边的彩霞,他磕磕巴巴道:姑娘,昨日一见,不能忘怀,
我咳了咳,还未曾被这么直白的表白过,忍住笑意,我尝尝你这酒怎么样,若是好喝,明日在送一坛。
公子猛一抬头,有些惊喜。
走远了一些,兔子精蹦蹦跳跳,姑娘,姑娘,那公子长的真好。我低头瞧了眼兔子,半天没说话,这兔子怕是憋疯了。
这兔子果然就叽叽喳喳道:算上山上的精怪,就连住在山腰的槐树哥哥也没有他好看。
我嗤笑:你这小妖精见识不过这一方土地。
兔子蹬着红眼睛:真的,姑娘,我以前偷偷溜去镇里,那里人很多的,真没有长的这么好看的。
我有些揶揄的看着她,竟从这兔子毛茸茸脑袋看到花痴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好奇她化形之后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