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尧等人各自回房后，妙云端着茶点推门进来，正好看到景贤站在窗边，外面是碧波荡漾的流川海水，偶有几只仙鹤从天水之间划过，应是引路仙鹤。
“过来！”
景贤站立窗口不曾回头，声音很是低沉压抑，背影宽厚挺直，丝毫不像一个年过百岁之人，看模样似是只有三十岁上下，以此可见其修为之高深莫测。
妙云端着他喜爱的茶点走上前来躬身行礼，抬头时恍然看见一位长相灵秀可人的小姑娘依偎在他怀里，身上只着软纱单衣。
见妙云上前来，景贤回头却不看她，嘴略微张开些许，妙云立即取了一小块糕点喂给他，指尖不经意触碰到他的嘴唇时，反被他张嘴咬住手指。
靠在景贤怀里的少女见他咬着妙云的手指，直至流血了才肯松开，吓得慌忙推开他朝外逃，走了几步似是有所顾忌，立刻又停下来。
“真是无趣！”景贤挑眉看着受到惊吓的少女，平淡如水的眼中先露出几分厌恶感，妙云知晓他生气了，走上前用丝帕拭去他嘴角的血渍，“师尊息怒！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
“来人！”景贤紧了紧胸前敞开大半的衣襟，眼中再次回归平静。
门外弟子闻声进来，将那少女拖了出去，她很是不情愿，挣脱了弟子束缚跑过来将景贤环腰抱住，哭诉道：“你别赶我走，我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会好好服侍你的。”
“不必了！”景贤毫不留情地推开她，“送她下船。”
“是！”两个弟子过来一左一右将少女架了出去。
妙云低头不敢多言随侍在景贤身旁，此等景象她早已见怪不怪，鲜少有人知道，这仙门百家推选出来的首领，金门仙风道骨的仙督，为了固本培元延长自己凡人之躯的寿命，采妙龄少女处子血双修。
更加令妙云觉得可笑的，是那些凡俗少女，总以为将自己献给这位仙督，便可随他一同羽化仙道，却不知他只是把她们当做修炼进补的药。
“你在想什么？”景贤踱步回到檀木卧榻上躺下，妙云不敢松懈，急忙跟了上去，伏跪在他身侧，“不瞒师尊，自我们出发前往上穷碧落阁，妙云心中就有疑惑想向师尊讨教。”
“噢？”景贤眉尾轻挑，一只大手如游蛇一般附在妙云身上游走，“说来听听！”
妙云一改之前冷若冰霜的模样，脸上红云浮现更显娇媚，侧身钻进他怀里，俯身趴在他肩上，贴着他耳侧温声细语说道：“虽说上穷碧落阁的阁主是凡界为数不多的神族，在仙门之中德高望重，可师尊如今贵为仙督，有统帅仙门百家之权。”
“你以为本尊是在讨好那个姓闻的？”他大手在妙云腰间用力一捏，疼得她脸颊泛红闷哼出声。
“师尊修为已达仙人之上的境界，离神族也不过一步之遥，根本不会将上穷碧落阁放在眼里。”
“只是如今闻阁主不过是办个寿辰宴席，往年师尊从不亲自前来，今年为何要如此大张旗鼓地赶来给他这个面子，不知师尊背后有何深意？”
景贤听了哈哈大笑，翻身将妙云压在身下，指尖撩拨着她的眉眼，“果然是冰雪聪明，倒也没有辜负你这张好皮囊。”
“我且问你，可知上穷碧落阁为何设立在黄泉地狱之上？”
“听闻是为了镇压黄泉地狱内的恶鬼，也是为了便于他门下执念师送凡界执念深重的恶灵妖魂往生，”妙云双手勾搭在景贤肩上，媚眼流转如丝将他缠住。
待他撩开她下身的衣裙俯身而下稍一用力，便听见她闷哼一声，疼得眉头紧皱，轻咬下唇不敢发出太大声音，以免惊动屋外的人。
“你说的不错，”景贤喘息声凝重，声音自喉咙内发出，“但上穷碧落阁内还有一个秘密。”
“嗯……什么秘密？”妙云额角汗珠密布，双手死死抓着他背上的衣服。
“一个可以让我荣登神位永生不死的秘密！”
“那徒儿就先在此恭贺师尊了！”妙云的视线自卧榻之侧的屏风后一扫而过，透过屏风缝隙可看见后面的香案上，挂着一幅被火烧了一半的残画。
画中有一男一女并肩而坐，男的容貌与景贤十分相似，旁边女子的画像被烧毁了一大半，早已看不清女子的容颜，但她身上的宝珊琉璃裙与妙云身上穿着的一模一样。
看着那幅画，她的眼里渐渐浸满了水痕，眼波流转间浮上一层浓浓的恨意与不甘，还有些许嘲讽之意，全都隐藏在她的似水柔情之间。
船尾的房间里，闻湫白在吃饱之后便开始犯困，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醒来时外面已是月朗星稀夜。
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她在梦里见到了陌月染，他紧紧抓着她的手穿过杏花林，走过雪白花蕊绽放的梨山，来到了月海雪山，寒雪宫井底的百花秘境。
身处百花丛中，因为有他在身侧，她只有些许慌张，却不似从前那般害怕。
同他一起并肩卧躺在花丛中，闲看天上流云浮动，偶尔还有彩蝶飞过，或是停在她眉梢，好生自在无忧。
醒来时，竟看见陌月染与她一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一时间叫她分不分到底哪个才是梦境，哪个才是现实。
这是闻湫白第一次看见他睡着时候的样子，往日里见到说着了的，都是他变作小兔子时的模样，今日乍一看，竟有几分惊艳。
窗外月光如曼妙轻纱伏在他身上，白发如银雪耀目，紧闭的眉眼间线条柔美精致，如白玉精雕细琢般美轮美奂，使得闻湫白一时看得走了神。
从未想过自己也是这般贪恋男色之人，只觉得胸口似有小鹿乱撞。
这时，他纤长的睫毛轻轻抖动，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一双蒙上白霜的湛蓝色眼眸，轻轻一眨眼，又与常人一般变作了黑色。
“啊！——”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左右活动活动自己的脖子，见闻湫白瞧自己的眼光有些怪异，急忙撇过头去不再让他看，“你看什么呢？”
“啊？啊！”闻湫白这才回过神来，干咳嗽两声，低头正好看见自己的手，“我看你醒了，是想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自前往月海雪山去救她至今，陌月染什么都没吃过，知道她身上的伤才刚好，实在不忍心喝她的血滋养自己。
此时见她主动送上门来，便不再与她客气，说了句“好啊！”便握着她的食指滋滋有声地吮吸起来。
与他相处这么久下来，闻湫白好像已经习惯了，便任由他含着自己的手指，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每日这样喝我的一点点血，吃得饱吗？”
陌月染嘴角含笑，帮她治好了指尖的咬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浅皱眼底有一层淡淡的哀愁，抬眼很是认真地看着她问道：“你，在乎我……吃不吃得饱？”
“你要是还饿的话，就再吸一点，放心吧！我挺得住！”闻湫白浅笑着将手指喂给他，他看着她愣了愣，轻轻握住她的手指，放在薄唇边亲昵地蹭了蹭，又松开了她。
“你，真是个神奇的人，”他这么说。
闻湫白似是在他的眼底看见了自己，又听他说道：“闻湫白，我想，我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陌月染此话一出，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慌忙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跑到门口站了许久，回想起了些许往事，方才冷静了下来。
“呵，我还真是可笑啊！”不知她想到了什么，眼底浮起泪花，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怎么了？”陌月染不解地走过来问她，“难道你对我这么好，不是因为喜欢我吗？”
“还是说，你也是为了利用我？”
闻湫白回身抬头凝视着他，泪珠顺着脸颊滑落，这只突然就赖上自己的小兔子，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难道你对我好，不是想利用我吗？”
“我是上穷碧落阁的少阁主，也是一个连御剑飞行之术都不会的废材，你对我，又有什么图谋呢？”
她哭得委屈，这些眼泪似乎自虞三娘离世开始，再到雪姬离世，她从未痛痛快快地哭过，不知怎的，在陌月染面前，她没了顾虑也不想再伪装。
“因为你在乎我，所以我也在乎你啊！”陌月染将她拥在怀里，任她哭湿了自己胸前的衣襟，此时的她，才真真正正是个十九岁女孩子该有的模样。
“如今三界之内，我只认识你，你不是也说过，我是你的朋友吗？”
闻湫白哽咽着，缩在他怀里不停地发抖，“陌月染，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宋岚走了，我以为虞三娘会陪我一辈子，可虞三娘也走了，如今雪姬也走了，以后没有人会护着我了，没有人会对我说喜欢我了！”
“呜呜……”
生离死别，她竟然经历了这么多，陌月染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我又何尝不是呢？”
“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疼爱我的舅舅设计让我亲手杀死了我的父亲，我的族人视我为杀人工具，利用完了，便无情地抛弃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