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湫白背靠花树席地而坐,取下腰间挂着的两个白玉酒葫芦,将其中一个放在身旁,似是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又打开另一个,立即有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
小兔子走过来爬到她腿上趴着,她低头看着小兔子,心中明了是他令花树开花的,,这世上本就没有几个人会花心思逗她开心,心中自然是感激多过感动的,嗓音沙哑地对他说了声:“谢谢!”
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刺喉,却比不上心里的点点心酸。
风过时,有花瓣落在她发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喝下去的酒太烈,她仰头望月的眼眶内浸满了泪水,嘴角还挂着笑,泪水已经顺着脸颊慢慢滑落。
“这棵花树,是我三岁生辰时阿爹送我的礼物,那时候年纪小,自己不懂得怎么照料它,又固执地不许别人帮忙,所以它长得很不好。”
闻湫白又灌了一口酒,嘴角有酒渍随着泪痕一同滴落在胸前衣领上,另一手轻抚着小兔子的脑袋与他说着话。
“阿娘那时候是很疼我的,她总是偷偷地帮我给花树浇水施肥,所以在花树开花的头一年,我便爬到树上摘了最好看的花,熬夜编织了一个花环送给她。”
“阿娘笑起来的样子真的很好看,比这树上的花朵还要动人,可是……可是……”闻湫白又喝了一口酒,用酒将余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心里。
可是阿娘现在不要我了!
自从闻湫雨失踪,闻夫人性情大变,对闻湫白打骂刁难之事多不胜数,她全都默默受着,因为她打从心底里知道,当年是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阿娘会一把火烧了花树,还说就此和她一刀两断。
她很自责,也很慌,更多的是害怕,仿佛被阿娘遗弃了一般,恨不得当初被黑影掳走的人是自己,可惜事已成定局。
一壶酒下肚,她沾染了一身酒气,窝在花树下迷迷糊糊睡去。
小兔子趴在她腿上闭目养神,忽然感觉有什么湿湿的东西落在他头顶上。
抬头时,看见闻湫白满脸泪痕,神情很是痛苦,嘴中还在呓语着什么。
“你这小小的年纪,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眼泪?”
小兔子跳到地上恢复了人身,左手掌心摊开,立即有白色裘敞躺在他手心里,俯身为她披上裘敞,又将她拦腰抱起朝草庐内走去。
睡梦之中的闻湫白犹如坠落无边深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靠在陌月染胸口时,似是找到了依靠。
气息渐渐恢复平稳,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开,嘴中还嘟囔了一句:“小兔子,谢谢你!”
陌月染浅浅一笑,抱着她走到床榻边放下,再为她掖好被角,又变作小兔子钻进了被窝里。
第二天清早,小兔子从被子里露出个小脑袋,屋外的暖阳透过木窗洒进来,回头时床上不见闻湫白身影,屋内也不见她。
他急忙跳下床推门出去找她,看到院子里也是空荡荡的,心里“咯噔”了一下。
“你醒了?”
背后传来闻湫吧的声音,他急忙回头,见她从草庐屋顶一跃而下,语气中略带埋怨,“大清早的,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闻湫白俯身将他抱起来,看了看远处的树林,笑着说道:“你修为高,每日喝点我的血就能填饱肚子,我可不行,得自己动手找吃的。”
见闻湫白抱着小兔子朝不远处的树林走去,他在她怀里蹭了蹭,本以为宿醉之人身上都会很臭,但在她的身上,只能闻到甜甜的香气。
“你们家都没人管你的饭吗?”
闻湫白苦涩地笑了笑,说道:“没什么,我早就习惯了!”
来到树林里,小兔子四处看了看,很好奇闻湫白能找到什么东西吃,见她又往树林深处走了许久,忽然将他放下,朝一棵翠绿的矮树跑去。
“找到了,幸好这棵树还在,不然这几天我都得饿肚子了!”
小兔子跟着她来到树下,仰头看见了满树的青色果子,她抬手摘了一颗,又用衣服擦了擦,献宝似的递给小兔子:“尝尝看!”
“这……能吃吗?”小兔子瞧着她手里楞青的果子,总觉得还没熟,犹豫着没接。
闻湫白又摘了一颗直接扔进嘴里,一边津津有味地嚼着一边说道:“这果子名叫四季枣,只长在我们上穷碧落阁的仙山上,其他地方你可找不见!”
“整个上穷碧落阁除了我之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个果子,它可是我的救命果,很好吃的!”
“我猜这果子在上穷碧落阁不是没有别人知道,而是没有人会饿肚子饿到要靠吃野果子填饱肚子吧!”
小兔子半信半疑地接过四季枣小小地咬了一口,苦涩的酸味迫使他将咬进嘴里的一小块吐了出来。
再抬头看闻湫白时,她似是没有味觉一般一颗接一颗地往塞进嘴里,看着她这样,他觉得心里酸酸的很不是滋味。
她每年都会回来,难道都是靠这种苦涩得难以入口的果子饱腹吗?
“你这丫头口味这么重的吗?”
“我看你就是没饿过肚子,要是也让你饿上个七八天不给吃的,但凡你见到能入口的,不管多难吃你都能吃的香!”闻湫白吃得津津有味。
“你慢些吃,没人和你抢,小心噎到!”
站在枣树下,看着满树的青涩枣子,闻湫白一下子又高兴不起来了,摆弄着手里的枣子长长叹息一声。
“你不知道,早年间我住在梨山,那儿满山遍野都是梨树,春天开花时美得就像仙境一般。梨山的梨树开的花自然是世上最好看的,可结的梨子远比这儿的四季枣酸涩千万倍。”
小兔子走到她脚边认真听着,闻湫白说道:“我师父很喜欢吃梨山的梨子,他常说是梨子酸涩的味道能让他记住一些重要的事。”
“我那时候可听不懂这些,只能是他吃什么我便吃什么,吃的多了,也就习惯了。”
“雪姬收到的字条上面指明了师父在上穷碧落阁,我真的是很想见他,可你知道吗?我不敢去深究他的下落,我……我有些害怕,”闻湫白蹲下身子看着小兔子发呆。
她心里清楚,师父苏流川若是还活着,不可能会躲起来不见自己,若是他真的在上穷碧落阁,阿爹早就传信告诉她了,而她探了这么多天,并未在上穷碧落阁发现苏流川的丝毫执念和气息。
除非是雪姬被骗了,这个消息是假的,苏流川早在当年的古隐山之战中就遇害了。
可若是苏流川真的在上穷碧落阁,他不见闻湫白,闻庭安也不知道他在上穷碧落阁,那就只能说明他现在有不能见闻湫白的苦衷。
可能是因为有他自己的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被什么东西困住了无法现身来见闻湫白。
“有人来了!”
闻湫白想得出神没有注意到,小兔子立即恢复人身揽腰将她抱起来,朝旁边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丛中飞去。
和陌月染一同躲在枝叶后面,闻湫白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她心中有所期待,暗暗猜测着会不会是阿爹偷偷来见她。
“属下王琮求见主人!”最后等来的,却是她的舅舅王琮。
一阵风过,吹来一团黑色雾气,黑雾落在王琮身后,从中走出一位身穿黑色斗篷长袍之人,脸上还戴着墨黑色面具,看不见脸也看不出体型。
“我让你查的事情现在可有结果了?”黑面人说话音色亦阴亦阳,难以分辨是男是女。
王琮闻声立即转身单膝跪下回话:“属下无能,至今还未有进展!”
“废物!”黑面人长袍中飞出一团黑气击中王琮胸口,便见他飞出去摔在树边。
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擦去嘴角的血渍说道:“那老狐狸实在是嘴硬,无论属下如何严刑逼供,他都不肯吐露出半个字。”
“但近日上穷碧落阁来了一个人,让属下想到了一个好法子,一定能逼老狐狸说出主人想知道的线索,还求主人再给属下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王琮试探性地抬头偷偷看了一眼黑面人,只见他摊开左掌一粒黑色的丹药出现在他手心,王琮见了双眼瞳孔放大,奉上双手摊开掌心,黑面人便把黑色的丹药扔给他。
“希望这一次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多谢主人赐药,属下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主人效力,”王琮眼中满满的欲望,慌忙将黑色丹药喂进嘴里吞下肚。
黑面人又变作黑雾消失在树林里,王琮得到丹药也转身朝树林外走去。
躲在树叶后偷听的闻湫白脸色凝重地跳下来,远远追在王琮身后,陌月染见势也跟了上去。
可惜才出了树林闻湫白便跟丢了,她只好向陌月染求助:“小兔子,你快帮我看看,他去哪儿了?”
“嗯!”陌月染闭目探查,不多会儿便找到了踪迹,拉着她朝一条山路追去。
穿过茂密的灌木丛来到一块巨大的山石旁,“刚刚那人应该是从这儿溜走了!”
他说完话拉着闻湫白就朝大石头上撞去,吓得她慌忙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眼睛时,眼前黑乎乎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