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姐姐早已忘了小雨?”
“你这话什么意思?”闻夫人立即停下,“这件事和小雨有什么关系?”
“姐姐有没有细想过,若是此事当真是闻湫白和妖族的人勾结做下的,那当年掳走小雨的人,很有可能也是妖族的人,”王琮说道。
“上穷碧落阁内其他人不知道,姐姐和我心里却很清楚,当年姐夫不知从哪儿将还是小婴儿的闻湫白抱回来,哀求姐姐将她认作自己的孩子。”
“她本就来历不明,在姐姐刚生下小雨休养的那一个月,姐夫带着她去了栖竹舍,表面上说是她体弱需要姐夫亲自照料,可为何选择去栖竹舍,当中究竟是何缘由,难道这些年来,姐姐从未怀疑过吗?”
“你的意思是说,闻湫白可能是妖族之人,我能从她的身上查出小雨的下落吗?”闻夫人暗淡的眼眸中出现些许亮光。
王琮说道:“若是姐姐能验证出她的身份,说不定真的能查出小雨的下落也犹未可知!”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姐姐莫再犹豫了,如今姐夫正一心扑在为闻湫白证明清白的调查上,正是姐姐前去验证她身份的好时机啊!”
“退下!”
“可是……”
“还不退下?”
“是!”
王琮离开后,闻夫人带着侍女来了栖竹舍,她在院门外驻足许久,心中回想着王琮刚刚说的话,喃喃自语道:“若她只是个普通的孩子,那为何庭安要带她来此,还是说那孩子和你一样,都是异类?”
思虑许久心中仍得不到解答,闻夫人便带着侍女来到了点凤台的清幽小筑,看守院门的弟子走上前拦住她:“师娘,师父他……”
“让开!”闻夫人挑眉看着那弟子,他立即知趣地退了下去。
来到内院闻湫白所在的房间门外时,看守门口的弟子再次站出来阻拦,闻夫人依然还是那两个字:“让开!”
“求师娘见谅,师父之命我等实在是不敢违抗!”两名弟子纷纷跪在闻夫人脚下,闻夫人不予理睬一人一脚将他们踢开了,欲推门进去,又听见身后有人来了。
“师娘不可!”
来人正是徐南默,就在几个时辰前,他刚刚见过闻庭安,还被狠狠训斥了一番,理由便是因为自己在被害的蓬莱弟子房中发现了闻湫白的白玉酒葫芦。
“难道就是你在背后算计我女儿吗?”
当闻庭安这么问他时,他便猜出来是因为白玉酒壶,没想到师父在一通痛骂之后,交给了他一个更加艰巨的任务。
“为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一定要阻止你师娘去见湫白。”
闻庭安惧内在仙门之中早已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今却要他徐南默去得罪师娘,形同让他去死。
然师命不可违,他只得硬着头皮试一试。
“想必师娘是听到有关湫白师妹和妖族勾结的传言,才来到此地?”徐南默走上前问道。
“既然知道我的来意,还不快些把门打开让我进去?”闻夫人道。
徐南默走上前挡住房门,说道:“弟子斗胆,想拦一拦师娘!”
闻夫人走上前抬手就给了徐南默一巴掌,“我再说最后一次,让开!”
“难道师娘当真一点儿都不顾及师父与上穷碧落阁的声誉吗?”徐南默忍着脸上的炙痛大声问道。
闻夫人看着徐南默细细思索,他向来心思深沉,想事情也细致长远,明知拦不住自己,却还要站出来,确实不像他的做事风格。
“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娘既然听到了那个传闻,就更加不该来此,”徐南默说道,“如今此地为是非之地,房间里的人也是是非之人,久病多年不曾离开过竹楼台的师娘,今日来到此地,难免外人见了不会胡乱猜想。”
“你担心别人会觉得,那小祸害勾结妖族,是受了我或是你师父的指使?”闻夫人问道。
“此事师娘心中自有明断,弟子不敢妄言,”徐南默道。
闻夫人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顾虑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我就先回去吧!”
看到闻夫人转身离开,徐南默紧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当时想到用这个理由说服师娘时,他也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没想到竟然成了。
忽然,闻夫人猛地折返回来,以徐南默还来不及反应的速度点了他和旁边两个师弟的穴道。
“你刚刚说的都没错,”闻夫人狡黠地笑了,又说道,“可此地是上穷碧落阁,今日来这儿的事,若是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那就没人会知道。”
“如今点了你的穴道,看你一会儿还怎么去给你师父报信?”
徐南默站在门外无法动弹,但对于师父的吩咐,他也算是尽力了,等事后师父知晓了,最多就是痛骂一顿。
闻夫人推门进去后,身边的侍女转身就把房门关上了,只听见房内传来闻夫人冰冷的声音:“小祸害,既然知道是我来了,那你就该知道,躲起来也没什么用。”
“其实你们该把我的耳朵也给堵上,”房门外的徐南默心里暗自说道。
这么多年来,房里这对母女的相处方式,上穷碧落阁的很多弟子早已见怪不怪,但若是像徐南默这般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多少会有些不舒服。
屋内,闻湫白颤颤巍巍从屏风低着头后面走出来,脑袋都快埋进胸口里去了。
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一听到房外传来阿娘的声音,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躲起来。
“阿……娘,”她走出来几步,却不敢靠得太近,远远地朝闻夫人跪下行大礼。
“我早就说过,你不是我的女儿,我也不是你阿娘,你不用那么叫我!”闻夫人端坐在椅子上,眼睛却不敢看向闻湫白。
归根结底,还在襁褓之中的她,就和闻湫雨日日在一起,到后来会说话,会走路之后,二人更是形影不离。
哪怕是她哄闻湫雨偷跑出上穷碧落阁,那傻孩子都是傻傻跟着她出去。
所以,一旦看见闻湫白,她就会想起自己那苦命的女儿。
“是!”闻湫白忍着眼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不敢多说一句话,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生怕惹怒了阿娘。
这时,站在闻夫人身后的侍女拿出她早就准备好的匕首递给她,她接过匕首细细看了看,刀刃十分锋利。
她又看向闻湫白,问道:“我来找你,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就是想问一问,你……你是如何杀死蓬莱弟子和仙雾门弟子的?”
“嘀嗒——”
豆大的眼泪夺眶而出,闻湫白跪爬在地上,仿佛听见了胸腔内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声音。
“阿娘也觉得,是我杀了那两个人?”
闻夫人看着她哭得抽搐的身体,心里有些堵,看了一眼随侍在身旁的侍女,侍女立即走上前将她拖到闻夫人脚下。
“你做出这副模样给谁看?”闻夫人瞥了一眼她,又说道,“快回答我的问题,你是怎么杀死那两个人的?”
“还是说这些年你早已修为大成,只是一直在我面前装模作样?”
“哈哈哈……我早该想到的,你怎么可能会信我?”闻湫白无力地瘫倒在地上,反问道,“阿娘究竟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闻夫人眼中也浸满了泪痕,她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闻湫白能说出她预想的结果。
“你究竟有没有和妖族勾结,我女儿小雨到底被你们抓到哪里去了?”
闻湫白仰头看着她,该是有三四年没见过面了,她曾幻想过无数回能够再次见到阿娘时的场景,却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而她对自己,依旧没有半分亲情之意。
“阿娘既然来此见我,便是打从心底里认定了我和妖族有勾结吧?”她看了一眼闻夫人手中的匕首,她曾在阿爹的书房见过。
“阿娘手中的匕首,应该是用断了的诛妖剑重新铸造的吧?”闻湫白的声音有些颤抖,她缓缓朝闻夫人伸出手,“难道阿娘是想用这把匕首试一试我到底是不是妖族之人?”
“你说的没错,这确实是诛妖剑重铸的,”闻夫人看着手中的匕首犹豫了一刻,还是将匕首递在闻湫白手中,“既然你都这么说了,姑且就让你试一试吧!也好让我看一看你到底是不是妖族之人?”
闻湫白握着匕首的手抖个不停,声音哽咽不止:“看来阿娘的那句——你不是我女儿,我也不是你阿娘,并非是一时气话,而是实情,对吗?”
“哈哈哈……”闻湫白笑得凄惨,顿感胸腔内堵塞,咳嗽不止后一口血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
温热的血点喷落在闻夫人苍白的脸上,炙热而又焦灼,旁边侍女立即取出手帕想要帮她擦拭,却被她推开了。
“你既然知道了,那还愣着干什么?快动手啊!”闻夫人紧紧抓着椅子把手,有指甲因为她太过用力而折断了,鲜血顺着指缝流下。
她紧紧盯着闻湫白,生怕自己遗漏了什么。她在等闻湫白的答案,在那个答案的背后,有可能是深渊。
但也有可能,会是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