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点可以找到女儿的希望，无论要她付出怎么的代价，闻夫人都在所不辞。
“我还真是傻啊！”闻湫白紧紧握着匕首，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刀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若我真是您的女儿，您又怎么会怀疑我是妖族呢？”
“可是阿娘你知道吗？我是真的以为你就是我的阿娘，所以无论你如何待我，我都甘之如饴。”
“如今才知，这么多年来，终究是我错付了！”
“阿娘，如今用你给的这把匕首刺在我的身上，不是伤我的身，而是诛我的心啊！”
站在门外的徐南默实在不忍心继续听下去，可又有些担忧，一直在心里祈祷，希望师父快点回来，若是迟了，屋里可能会闹出另一桩人命。
他也在默默念着，希望闻湫白不要那么傻，即便是凡人之躯，以闻湫白如今的修为，被诛妖剑刺伤，不死也得舍半条命，还会毁了她所有的修为。
可是……
“这一刀，权当我还了幼年时您对我的教养之恩，自此之后，你我便形同陌路！”
眼看着闻湫白就要把匕首刺进胸口时，闻夫人心内有些许后悔了，她想起了幼年时追在自己身后唤自己阿娘的小女童。
可脑海里又浮起女儿小雨的模样，她是真的想再见女儿一面，无论要她牺牲什么都在所不惜。
迟疑间，闻湫白已经将匕首插进胸口，身体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闭上了眼睛不敢直视，旁边的侍女走上前查看，见到闻湫白胸口处的伤口时，神色略微有些慌乱，急忙转身回来禀告：“夫人，奴婢看过了，从她心口处流出来的血是红色的！”
妖族，可依靠修为和法器将自己变得同人族一样，甚至是他们体内流淌的蓝色妖族之血，也能变成和人族一样的红色血液，可若是被诛妖剑刺破心脏，流出的血根本无法隐藏和掩饰。
“红色？”闻夫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大步走到闻湫白身边细细看了，见她胸口处顺着匕首流淌出来的血水，确实是红色的。
“不是妖？她不是妖！”
闻夫人一下哭一下笑，像是疯魔了一般，跌跌撞撞朝屋外走去，“为什么她不是妖？那我的女儿到底在哪里？究竟是谁抓走了我的女儿！”
一名侍女跑出去追闻夫人，一名侍女留下来帮闻湫白拔出诛妖剑止血疗伤。
一开始屋内还会传出闻湫白痛苦的呻吟声，到后来全都归于死寂。
直到月上柳梢时，徐南默才挣脱穴道，急忙转身要进屋去查看闻湫白此时的状况，奈何站太久脚下一软险先摔倒。
回头时看见站在他身后被点了穴的两位师弟，他们的修为比之徐南默稍弱一些，故而还没能解开穴道。
他抬手正想帮他们解开穴道时，猛然想起闻夫人与闻湫白在屋内的谈话。
虽说那时闻夫人在房内设了结界使房内与外界隔绝，可自己还是用法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免不了眼前的这两个师弟也听到了。
对于闻湫白的身世，师父和师娘一起隐瞒了这么多年，可见其背后是有隐情，若是传出去了对上穷碧落阁也没有什么益处。
“二位师弟，有些事知道的太多，反而对自己没有什么好处，就让师兄来帮你买忘了这一切吧！”徐南默施法抹去了他二人关于今天的记忆。
他推门进来时，闻夫人的侍女还在施法帮闻湫白疗伤，眼看侍女支撑不住了，他急忙冲上前渡法力助她一臂之力。
有了徐南默的相助，侍女很快就稳定了闻湫白的伤势，搀扶着她躺下休息，又转身向徐南默道谢。
“你不必谢我，我们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徐南默看着年近三十的侍女，依稀记得她是闻夫人的陪嫁侍女姚婆婆的女儿姚小蝶。
“虽说如此，小蝶还是该替夫人向公子道声谢，”姚小蝶看了一眼门外被抹去今日记忆昏睡过去的两名弟子。
徐南默走上前看了躺在被子里眉头紧皱的闻湫白，说道：“我们刚刚虽然用法术护住了她的心脉和魂魄，可被诛妖剑刺破的伤口与普通刀剑的伤害终究是有区别的。”
“她，还能醒过来吗？”
姚小蝶看着闻湫白摇摇头，说道：“若她修为高一些，还有些许可能，如今，咱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徐南默看着闻湫白悲伤从心底犹然而生，在她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喃喃自语道：“这就是我们这些人的归宿，是吗？”
“公子……在说什么？”姚小蝶没听明白，徐南默摇摇头说道，“不重要了，只是她现在受伤的事不能传扬出去，自然也不能请医仙来治。”
“我也曾看过些医术，在师父居住的阁楼内有一个雕花木盒子，里面有一株千年仙芝草，还请姑娘代为取来熬成汤药给湫白师妹服下先稳住她的伤势，相信等师父回来也不会责怪你私自取药一事。”
“好，姑娘就先托付给你照顾了！”姚小蝶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闻湫白，心中总是有些不忍，只是她身为下人，实在是没有权利干涉主子的任何决定。
姚小蝶离开后，徐南默将房门再次锁上，就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守在门口的弟子也如同睡着了一般，醒来了也察觉不出有什么不同。
回身看着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闻湫白，仿佛今日又重新认识了她，而她也不再是受尽闻庭安宠爱的那个大小姐。
从前只知道像她这种一出生父母就在仙门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孩子，总是比像他这样被父母抛弃的野孩子要幸运很多很多。
他想要得到师父的重视，就必须在众多弟子中脱颖而出，还要时刻警惕不断进步，因为他一旦松懈，就会有其他弟子超越自己。
像他这样无父无母，没有任何依靠的人，若是不能在师父身边占有一席之地，将来也难能有出头的时候。
他，真的不想做孤家寡人，却不曾想，闻湫白也在和他一样，百般隐忍和讨好，终究是在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还是会被无情地抛弃。
他这边正感叹着命运的不公，忽然又一阵黑色的烟雾从窗外飘进来，夹杂着丝丝香甜的味道，他刚一吸进去被觉得体内隐隐刺痛，渐渐失去知觉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一个黑衣人从黑雾中走出来，脸上戴着黑色的面具，看装扮和那日闻湫白在树林里见到的，和王琮密会的那个黑面人十分相似，进屋后径直朝床榻边的闻湫白走去。
挥手掀开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又朝着她的身体施法，隐隐有红色发光的东西钻进她的身体，顺着她体内的经脉肆意游走，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待红色的东西游遍闻湫白全身，黑面人似乎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走上前将她拦腰抱起跳窗出去。
趁着夜色，黑面人带着闻湫白来到竹楼台的栖竹舍外，王琮早在那儿等候多时。
“主人，”王琮上前行礼，黑面人看了一眼栖竹舍，问道，“你将人关在了这里面？”
“正是！”王琮点点头，对着栖竹舍门上的封印念着咒语，没多大会儿，院门便打开了，他引着黑面人朝里面走去。
“主人有所不知，虽说闻庭安在院外设下了封印结界，可他却将封印咒术告诉了我的姐姐。我那姐姐对我很是疼爱，我哄了她四五天，她便将门口的封印告诉我了。”
黑面人跟着王琮朝里面走了许久，便见到正前面有一座黑色石柱搭建的大殿，就连门窗地板，以及底下的泥土全都是黑色的，有风吹起一片落叶，刚一靠近黑色大殿，立刻被殿内的咒术变作了粉末。
即便是从此地路过，王琮也是有意绕开一些走，毕竟他可不想和那树叶一般变作粉末。
“此地是上穷碧落阁的禁地，平日里根本没有人会来这儿，而且还有那座吓人的大殿作为屏障，后面还有我设下的法术禁制，就算是上穷碧落阁最强的执念师，也就是我的姐夫，他施法查找也不能查出什么异常来。”
王琮带着黑面人绕到后院的一间破旧的小屋，走进去有一尊凶神恶煞的泥像在中间，他打开泥像下面的机关，地上的一块地板立即打开，露出一条密道来。
他们顺着密道来到了底下的一间散发着腐臭味的简陋房间里。
之所以说这房间简陋，是因为推门进来时，除了扑鼻而来的腐臭味，就只有一个被锁链捆绑住的人。
披头散发，发间沾满了灰尘和泥渍，身上破旧的衣服上沾满了血渍，陈旧的血渍上印有新鲜的血渍，反复交叠，使人辨不清衣服原本的颜色。
他赤裸着双脚盘腿坐在地上，一只蟑螂因为突然而来的人吓得从门缝里跑出来，经过那个被锁链捆绑住的人时，被他很快抓住塞进了嘴里，细细咀嚼后才舍得咽下去。
“老狐狸，我又来看你了，这次来我还给你带了礼物，相信你见了一定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