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让他住下来,可她对那孩子从不上心,他在月神宫内只能和小兔子做朋友。
随着男童一天天长大,她发现他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太子,她曾怀疑男童是太子的孩子,可追查下来,他却是太子的弟弟渊泽的孩子。
或许因为他是太子的侄子,她对他亲昵了很多,还收他做自己唯一的弟子。
直到少年的他犯下弑父死罪,她明面上狠心将他赶出月神宫,背地里将自己炼化多年的冰魄给了他。
本以为他会就此自困于月海不再醒来,不曾想他为了一个人族女子,再次出现在她面前。
成年后的陌月染,愈发像极了她埋藏在心底的那个人,又或是他像极了他的父亲渊泽,毕竟渊泽和太子本就是孪生兄弟。
“姐姐,若是到时候小染不肯兑现对你许下的承诺,兔月儿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月神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兔子,盈盈一笑说道:“你我守着这冰冷的月宫过了四千万年,如今若非我死,否则绝不会再放手。”
她又问了一遍:“兔月儿,难道你不觉得,他就是他吗?”
为了再续前缘,他化身为陌月染来见我,我等了这么多年,他终是感受到了。
兔月儿仰头看着月神,没有说话,小染就是主人,那自然是好的,可主人早在四千万年前就归于混沌了,小染又怎么会是他?
云层之下,陌月染也看见了月神,三日前,他与她一同跪在月神宫门前的那棵月桂树下,许诺三年后会回到月神宫与她结为夫妻。
陌月染不知道什么是夫妻,他只想求月神治好闻湫白的伤,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有三年的时间,若是三年之内都能一直陪在闻湫白身边,他也是满足的。
有陌月染陪在身旁,闻湫白睡得很香,再也没有噩梦侵扰,醒来时他依然寸步不离地陪着,她很是心安。
不知从何时起,闻湫白发现自己竟然变得这么脆弱,她无奈地笑了笑,从床上坐起身来,陌月染给她倒了一杯水,问道:“可还有什么地方觉得不舒服的?”
她摇摇头,“又是你救了我吗?我们现在在哪儿?”
“这儿是月神宫,是这里的主人救了你。”
“月神大人?”闻湫白眉头浅皱,不可置信他竟然带她来到了神族的地界,更为神奇的是,神族之人竟然会救她,刹那间梦里那可怕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
陌月染似乎看出了闻湫白心中的疑惑,说道:“她是我师父,也是三界内为数不多对我好的人。”
“原来如此,”闻湫白心底稍稍释怀,“既是你师父,不知可否带我去见见她,我想当面谢谢她。”
陌月染笑了笑,轻抚她的额头说道:“你呀你,我求师父救你,师父也是看在我这个徒弟的面子上才愿意救你,如今你伤好了,能想到要去谢谢师父,却只字不提我对你的恩情,还真是叫人伤心啊!”
看着陌月染佯装恼怒,闻湫白打从心底里笑了,似乎在他面前,她哭得最多,也笑得最多。
“你的恩情,我又怎么会忘呢?”她将自己的食指覆在他冰冷的唇边,很是认真地说道,“小兔子,以后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有,我都会给你,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陌月染愣住了,似乎有暖流透过她食指传遍他全身,他不自觉地伸手抚上她略显苍白的脸,打从心底里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生得极为好看,处处都让他喜欢。
“咬一口吧!”闻湫白略显生硬地将食指戳进他唇瓣之间,“我昏睡的这些天,你肯定没有喝我的血,到今日应该早就饿坏了吧?”
他张开嘴用舌头将她的指尖上点了一下,牙尖微微一用力,便刺破了她的手指,如饮甘露一般吮吸吸着她的血液。
不多会儿,他便放开她,施法将她手指上的伤口治愈,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看着她,眼眸中水波流转,还不等她反应过来,便将她拉进怀里。
“闻湫白,你要记住今日对我的承诺!”
心内隐约觉得不对劲,闻湫白立马反悔了,“但你不能要求我做违背我心意的事。”
“这个嘛!看情况再说吧!反正你的承诺我是记下了,”陌月染笑得很是得意,又说道,“对了,送你来这儿的,还有你父亲,他见你伤势痊愈,便回去处理上穷碧落阁的事去了。”
“阿爹?”闻湫白一下子僵住了,陌月染将她放开,指尖轻轻拨弄开她紧皱的眉头,“若是你不愿回去,我便陪你在这里多住几日。”
闻湫白摇摇头说道:“我想回去,舅舅冤枉我与魔族勾结之事,我一定要查清楚,还有阿娘……闻夫人,她既然不是我的阿娘,那我就要找阿爹问清楚,生下我的阿娘到底是谁?”
最为重要的,是师父苏流川的死,她必须要查清楚,只有为师父报了仇,来日她才有脸去见师父的儿子狐小小。
“既然如此,你想什么时候走?”陌月染问。
“时不待我,现在就走!”
“那……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向师父辞行!”
“嗯!”
陌月染来到月神宫门口,月神和兔月儿就站在月桂树下等他,见陌月染出来,兔月儿化作小兔子跑开了。
“师父!”陌月染恭恭敬敬走上前行礼,月神仰头看着满树的月桂冰花,过了很久才理睬他。
“你自月海醒来至今,在人间逗留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现在该怎么称呼我吗?”
求月神救闻湫白时,她提出了一个让陌月染十分不解的要求:“我给你三年的时间去完成你所想做的一切,三年后,你回来月神宫与我成亲,自此留在月神宫陪我生生世世,今日你若是应允,我便出手救她。”
何为成亲,幼年时生活在月神宫与世隔绝,少年时冰封在月海五识闭塞,陌月染实在不解。
生生世世留在师父身边,他心中虽有迟疑,可在三界之内早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若到时有命活着,便带着闻湫白一起藏在月神宫生活,也是不错的打算。
月神见陌月染愣愣地不知想什么,以为是他一时间接受不了娶自己的师父为妻,心中又舍不下那个人族女孩。
“以后,你不要再叫我师父。”
“不叫你师父,那我该如何称呼你?”陌月染不解。
“阿月,以后就叫我阿月吧!”月神再次仰头瞧着满树的月桂冰花。
“阿……阿月?!”陌月染一头雾水,本想追问阿月二字是不是师父的名字,忽见得一阵风起,吹得满树月桂冰花沙沙作响。
似是得到了那人冥冥之中的认可与回应,月神看着满树的月桂冰花潸然泪下,即便模样像极了他,可他终究不是他。
“师父,你还好吗?”陌月染不知自己何处惹了月神伤心。
她缓缓闭上眼睛,悲伤越发不能自拔,背过身不愿再看他,口中喃喃念道:“你终究不是他,你不是他……你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你真的如此狠心吗?”
陌月染站在原地不知如何自处,忽想起师父要自己唤她阿月,莫不是刚刚自己称她为师父,所以她恼怒生气了。
他试探着抬手轻轻搭在月神略微颤抖的肩上,语气也是十分轻柔,言道:“阿……阿月,若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你生气伤心,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
与陌月染而言,眼前之人,对自己有教养之恩,也是世上鲜少对自己好的人之一。
“你和那人族女孩的对话,我都知道了,不论你要陪她去哪儿?做什么?我全都不会过问,你去就是了,只一条,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多谢师……多谢阿月,三年后的此刻,若我还活着,一定会准时出现在你眼前,陌月染说道。”
月神笑了笑,“若你不愿,我相信这世间没人能让你死。”
陌月染目送月神离开,转身准备回去找闻湫白,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门口的月桂树,眼眶中渐渐盈满了涟漪,往事如利箭般穿过脑海刺进他的胸口,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即便在月海深处逃避了这么多年,他以为自己都已经将这些往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却在踏进月神宫的那一刻全都想了起来。
“果然是妖孽所生,竟然如此大逆不道杀害自己的父神!”
“杀了他!”
“杀了他!”
“……”
“傻孩子,为父不怪你!快逃走吧!逃到月神宫去,你师父能救你!”
沉重的回忆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刀刀从他心上划过。他脸色惨白,吃力地扶着门框走进月神宫,心里一边念着闻湫白的名字,一边劝说自己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十几万年了。
过去了,便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月神宫外,浮在高处的一片白云之上,停留着一只赤足金乌,目光如炬死死盯着云层下的月神宫,陌月染的背影早已刻画在它的眼中,透过它的眼睛,出现了七彩祥云,以及隐藏在祥云背后透着五色金光的巍峨金殿。
神界天宫
云台金殿中央盘旋着一只赤足金乌,旁边的男子轻轻挥手,金乌便化作点点金光消失。
男子旁边站着一位雍容华贵的女子,她看见金乌留下的点点羽冠恨恨地说道:“月神宫通往人间月海的通道,我一直以为只有我和你父神知晓,不曾想他竟然将密道的所在告诉了那个孽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