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妙云纹轻纱如烟似雾,朦朦胧胧间可以看见外面的光,仅仅隔了几层薄纱,俨然已是两个世界。
穿过轻纱,一片汪洋花海映入眼帘,五颜六色的花朵在翠绿的枝叶中脱颖而出,有粉蝶寻了一处花心落下,花随风摇曳又惹蝶儿翩翩起舞。
置身花海之中的白衣少年肩后的长发银白似雪花纷飞起舞,他怀里捧着一大束刚刚精心采摘好的花朵。
一时微风又起,带来花香阵阵,蝶儿寻着花香萦绕在少年身畔,他白衣诀诀随风摆动,脸上的笑容比之春日暖阳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兔子?”闻湫白一步步朝少年走去,只觉得自己靠的越近他就离得越远,似镜花水月一般无法触碰。
生怕他会离开,她加快脚步朝他跑去,猛然间脚下一空,身体飞速向下坠落,眼前的花海顷刻间化作碎片随风散去,只剩下一片漆黑。
“小兔子,救我!”
闻湫白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在梦里出现过的纱幔,她慢慢坐起身,想起梦中所见,心中多了几分恐惧。
小心翼翼地下床,试探着掀开纱幔朝外面走去,没走出去多远,她又慌忙退回床边,试探着寻找陌月染,对着纱幔后面大声喊道:“小兔子,你在吗?”
风吹得纱幔摇曳舞动,纱幔后面却无人应答,她环顾着周围陌生的一切,又喊了一声:“陌月染!”
“喂!这里有人吗?”
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她只得试探着走出去,穿过层层纱幔后,眼前竟然真的出现了梦中的那片花海。
陌月染也在,同梦境一般,他一袭白衣站立在花丛中,闻声回过头来,怀里捧着一大束野花。
“小白,你现在看到这些花,还会害怕吗?”他看着站在花海边沿的闻湫白,恬静的笑容温暖了脚下的花朵,摇曳的花枝像是在跳舞。
“不!不要,不可以!”
在闻湫白的梦里,她朝他走去,然后他连同花海一起消失了。
或许不是梦,而是上天对自己的警示。
她转身拼命往回跑,没跑几步就被身后的纱幔绊倒摔在地上。
陌月染急忙扔了花追上来,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似乎是受了什么惊吓,慌张扑进陌月染怀里,紧紧抱着他小声抽泣。
他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没事了,你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远处的云层之上,一袭月华白练长裙的女子立于云端,将脚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她怀里抱着的雪白兔子跳到她脚边,立即变作一位身着雪绒短裙的女童。
“姐姐,小染似乎很喜欢那个人族女孩!”
“是吗?”月神似笑非笑地看着远处纱幔后面的一男一女,“那你觉得他喜欢我吗?”
“当然,”兔月儿心中笃定,又有些许迟疑,“当年他在神界处处被神族之人捉弄排挤,是姐姐为他解围,还收他为徒,传授他修神法术,他自然是喜欢姐姐的。”
月神沉默片刻,脸上的浅笑瞬间随风而逝,“你是在告诉我,小染心里对我有感激之情,却无男女之意?兔月儿,你觉得我做的不对吗?”
兔月儿连连摇头:“和姐姐相伴这么多年,我知道姐姐日子过得孤苦,”她犹豫了一会儿又说道,“可若小染真的愿意回来永远陪在姐姐身边,到时候姐姐真的能开心起来吗?”
月神没有回答,随手一拨,清风俯身而下拂开遮挡住陌月染的纱幔,她的眼眸如同一弯清澈的灵泉,泉水之中渐渐映出一个人的模样,与陌月染的长相有七八分相似,但又大不相同。
“兔月儿,你见过他的,”月神说着话,眼泪已从眼眶内涌出,“你不觉得小染就是他吗?”
兔月儿仰头看着黯然失神的月神,不知该如何劝慰她,只得转身又变作小兔子的模样回到她怀里。
那年的月神,只是一个小小地仙,在一次神族的大战中救下了他们的太子。
月海之滨,他为她种下冰莲,还送了一只小兔子代替自己陪着她。
“阿月,父神病重,身为神族太子我必须回去!”
“我们,还能再见吗?”
“会的,等我处理完所有的事,就来接你!”
“好,我等你!”
自此,情爱在她心中埋下了种子,日积月累发了芽,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一年又一年,神族太子还是没有出现,族人都说是她痴人说梦,堂堂神族太子怎么可能会喜欢上她一个小小地仙,要她趁早死心别再等了。
可她知道,太子不会骗她。
为了能早日见到他,能够有资格站在他身旁,阿月潜心修炼,游历人间累积功德,历经天劫磨难终于飞升为神。
神界紫萼大殿上,太子高高在上,她站立在众多飞升上来的低阶神族之中,依然美丽出众,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阿月?”太子从高台上一步步朝她走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早已泪湿眼眶,飞奔着扑进他怀里,“太子殿下!”
相思熬人,能再次见到,她已经欣喜若狂再三感激,对于他迟迟不来寻她,太子没有说,她也没有问。
他紧紧牵着她的手,带她去了一处美轮美奂的庭院,亲自安排她的起居饮食,还给她从人间找了两名婢女,知道她喜欢月桂,便命工匠在庭院内种了很多月桂树。
人间男女成亲所做的事,她与他都做了,唯独拜天地和见父母这两件事,他从不提起,她有这心思,却不知如何开口。
本以为神族夫妻就是像他们这般生活,毕竟能得到神族太子的喜爱,她已经很满足了。
太子担心其他人会打扰到她,便不许神界其他人靠近她所居住的庭院,每当她出去庭院外面,除了空落落的琼楼宫殿外,什么人也看不见,若是想走的远一些,便会有下人奴仆前来劝阻,说神界不比人间,规矩很多,不可随意走动。
少了些许行动上的自由,可她还是觉得很幸福,因为太子每天都会来看她,和她一起吃饭、聊天、下棋,兴致浓厚时,太子会亲自抚琴鸣笛,她则起舞相和,俩人倒真成了凡人艳羡的神仙眷侣一般。
面对太子的百般疼爱,她无以为报,便亲手为他缝制了一身衣裳,也为自己缝制了一身,样式便是参照人间男女婚嫁时所穿的龙凤喜服。
那一天,她满心欢喜抱着嫁衣坐在庭院门口等他来,可等了整整一夜都不见他,她劝说自己不要胡思乱想,可心里还是很担心他。
不知他是不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所以不能来见我?还是他生病了?又或是受伤了?
她越想越心烦意乱,看着靠在门边睡着的婢女,心思一转,便独自一人出去找他。
这一次出门,没有婢女引路,走了许久好不容易在路上遇到了神族之人,有身穿蔓纱云裳的仙娥,黄金铠甲的士兵。
她上前问路,可他们一听到太子二字,便把她当做神志不清之人要驱赶她离开。
正当她筹措不知该去哪儿找太子时,一位美丽高贵的女子在众多仙娥的簇拥下朝她走来。
“听说你在四处找太子?”
“是,姐姐知道太子在哪里吗?”
“姐姐?”女子苦涩地笑了笑,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了一眼旁边的仙娥,言道:“你若想找太子,便跟着她去吧!”
她从不知道,原来神族也有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仙娥带着毫不知情的她去了四夜台,当她看到四夜台下满布雷电光刀,才察觉出不对劲。
在神族的这段时间,其实危险一直都在身边,只是阿月似乎早就被情爱冲昏了头脑,除了太子外一切都不放在眼里。
“我们公主可是帝神为太子殿下亲自挑选的太子妃,也就是未来的帝后,凭你也配和我们公主相争,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仙娥猝不及防地将她推下四夜台,生死之际,是兔月儿叫来了太子,将她从四夜台救下。
那一夜,他对她许下山盟海誓,他们穿着她亲手缝制的喜服,在庭院前的月桂树下夫妻交拜。
她没问关于和太子有婚约的那位公主的事,一是她害怕知道真相,害怕他会离她而去;二是他变得越来越忙,好在他时时会差仙娥给她送来书信。
与太子见最后一面时,是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太子的弟弟渊泽带她来见他最后一面。
“身为神族太子,我不负天地,却独独负了你。”
没了太子的庇护,神界已经没有她的容身之所,可她不愿离开,便求他的弟弟新任太子渊泽将她囚禁在那个庭院内,她愿带着与他之间的美好回忆留在庭院内,永生永世不离开。
新太子渊泽知晓兄长对她的情意,不忍将她囚禁,在登上帝神之位后,封她为月神,她所居住的庭院命名为月神宫,下令任何人不得私自闯入月神宫打扰她。
斗转星移,多年后,满是花卉的庭院似乎也感受到了太子的离去,与阿月一般,终日寒气逼人,使得花卉全都枯死,只有太子为她种下的月桂树存活了下来。
那一日,她看到渊泽带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男童来到宫门口,为了还他昔日带自己去见太子最后一面的情,她答应照顾渊泽带来的男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