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给你们介绍了,”闻湫白抬头看着凉亭之上,说道,“他是我新结交的朋友,名叫陌月染。他喝不了酒,又不喜欢与生人相处,所以就独自留在亭子上面赏月了。”
“既是如此,也就不强求了,”闻庭安举杯言道,“多谢你平安无事地回来,见到你,便是为父我今天最开心的事!”
“我也是!”闻湫白也举杯,父女二人同时看向徐南默,他立即举起酒杯,“那我就恭祝师父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见闻湫白身体无恙,徐南默心里也释怀了很多,饮了一口酒,站起身对着她拱手说道,“我有一事,今日不想再隐瞒,待我说出来事情的原委之后,任凭师父和湫白师妹处置。”
“什么事?”闻湫白不解,闻庭安也有些好奇,见徐南默一脸严肃,玩笑道,“难不成你也和魔族之人勾结了?”
徐南默又喝了一口酒,说道:“实不相瞒,仙雾门弟子遇害的那晚,我曾亲眼看到湫白师妹将白玉酒壶放到竹楼台的石桌上,那日大家猜测师妹是杀害仙雾门弟子凶手时,身为师兄的我却没能及时站出来为师妹辩白,如今面对你和师父,我心中有愧。”
闻湫白哈哈一笑,举杯与徐南默酒杯相碰,言道:“从小到大我被别人误解冤枉的事多如牛毛,早就习惯了,不过是小事一件,更何况当日即便师兄站出来为我说话,其他人也不见得会信你的话,他们也只会觉得你是在替我开脱,所以师兄大可不必耿耿于怀。”
听闻湫白这么说,徐南默越发觉得羞愧了,以手中之酒敬她:“请师父为证,今后我必定好好履行师兄之责,无论对错是非,皆与师妹为伍,同师父一起护师妹一生平安顺遂!”
大师兄今日许下的承诺,闻湫白打从心底里相信他,只因他是徐南默。
心中万分感慨皆在酒中,二人碰杯一饮而尽,闻庭安在一旁哈哈大笑,“既然今夜如此高兴,我便再告诉你们一件天大的喜事。”
“是什么?”闻湫白问。
闻庭安眉梢微挑瞧着徐南默对闻湫白说道,“湫白,我膝下无子只有两个女儿,如今想再收个义子,顺便也给你找位义兄,你意下如何?”
闻湫白转头看着徐南默,这些年早已将他视作兄长,很是满意地淡了点头。
事出突然,且又在徐南默意料之外,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瞧着师父又瞧瞧闻湫白,心绪慌乱不敢开口怕自己会错了意。直到闻湫白很是严谨地起身朝自己行礼,口中说道:“妹妹闻湫白见过兄长!”
闻庭安见徐南默直愣愣地站着,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傻孩子,你自幼在我身边长大,我早已将你当做我的儿子,如今我只是把拦在咱们中间的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难道你不愿意吗?”
“我……”徐南默喜极而泣,慌忙起身将闻湫白扶起来,“师父和师妹今日真是折煞我了,我本就是被生身父母遗弃的孤儿,在今日之前,从不敢逾越生非分之想。”
“今日承蒙师父和师妹不弃,我实在是喜不自胜。自此后我徐南默定当会对义父尽忠尽孝,对义妹尽兄长本分!”
“哈哈哈!好孩子,既然是一家人,就不必再如此拘谨,”闻庭安示意徐南默坐下,“来,喝酒!”
三人围坐在石桌边对饮,忆起幼年时的桩桩件件趣事,惹得三人频频发笑。
凉亭外月色皎洁,月光洒落在亭子顶上,一只雪白色的小兔子趴在青瓦上面,静静听着亭子下面三人不时传来的谈笑声。
能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喝酒赏月,看似凡人之间平常的小事,却是让陌月染羡慕不已的。从前不知闻湫白为何喜爱喝那又辛又辣的酒,如今听见凉亭下传来的阵阵笑声,陌月染似乎有些明白了酒对闻湫白的意义。
喝到后半夜,徐南默已经趴在石桌上不省人事,一旁的闻湫白也倚靠在栏杆上昏昏睡去,闻庭安也有了些醉意,起身时脚下漂浮难以站稳。
这时,荷花池上方有黑影划过,杀气直奔凉亭而来,陌月染顾不上看清来人的面目,翻身来到凉亭内,有六七个黑衣人持剑过来,举剑就朝亭子里的人杀去。
与黑衣人交手时才发现,他们都是一些没有灵魂的傀儡人,陌月染只用一招便将他们全部打散了。回转过身来,闻庭安正一脸笑意打量着他,“初次见面时,虽然你刻意隐藏了自己身上的气,可刚刚你太过着急,还是让我察觉到了你身上和别人不同的气息。”
所谓的黑衣人来袭,不过是闻庭安施的障眼法来试探陌月染罢了。
“以你的修为和法术,离开了月海为何不再找个清静的地方避世隐居,偏偏还要来趟凡人的这趟浑水?”
陌月染没有理会他,走到闻湫白身边接过她手里抓着的酒壶放回桌子上,扶着她靠在自己怀里,她惊醒睁眼瞧见是陌月染,冲着他笑了笑,又安心地趴在他胸口继续睡。
“看得出我女儿对你很信任,却不知你是不是真的值得她如此信任?”闻庭安走过去拦住他,陌月染挑眉瞧他,“你究竟想说什么?”
闻庭安说道:“其实早在你带我们去到月神宫的那一刻,我就猜想过你的身份,只是我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闻庭安看着闻湫白在他怀里睡得很熟,心中越发不安,“我看的出来,湫白喜欢你。”
“你呢?你是不是也喜欢她?又或者你只是想要利用她体内的火炎珠消解你体内寒冰给你带来的困扰,因为你察觉到她的不同之处,需要用她的血滋养自己,好让自己早日恢复修为和法术,又或是因为你知道了她的一些遭遇,觉得和自己很相似,看见她就像看到了年幼时的自己,所以你同情她,可怜她?”
陌月染一瞬间愣住了,似是心底的秘密被人窥探见的小孩子一般,不敢抬头与闻庭安对视,耳边又传来他的声音:“也或许是我多心了,这几日我看得出,你很在意她?是吗?”
陌月染点点头,拂手变出一件外披盖在闻湫白身上,闻庭安朝他们走过来,“是湫白让你从月海深处的寒冰地狱里苏醒过来的吗?”
“是,”陌月染鼓足勇气抬起头看着闻庭安,“不管你信不信,我现在只想好好守护她。”
闻庭安迟疑了一刻,转身走到亭子边,望着荷花池里倒映出来的月亮,冷冷问道:“所以是在刚见面的时候,你就已经知道湫白的体内有妖族与神族的血脉?”
“是!”陌月染如实说。
闻庭安又说道:“世人都说月海深处是寒冰地狱,但你我心中都知晓,真正的寒冰地狱从来都不是什么月海深处,而是你。”他回头看着陌月染,目光冷冽带有敌意,“我不知道为何湫白体内的火炎珠可以帮助你压制住体内的寒冰,可终有一日,当你体内的寒冰达到连你自己都无法控制住时,第一个被你杀死的人,很可能就是离你最近的人。”
闻庭安扫了一眼闻湫白,又说道:“即便你能一直控制住体内的寒冰,可你的身世,关乎神族的血统,你认为日后神族之人发现你醒来了,他们会如何对你?而你体内流淌着的血液,有一半还是魔族的,若是仙门和人族都知道了,又会如何待你?”
还不等陌月染反驳,闻庭安又说道:“以你的神力法术和修为,自然是不会惧怕这些,可你有没有想过,一直站在你身边的湫白,这些人会怎么对她,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和他们对抗。”
“你,想让我离开她?”
陌月染说出这话的时候,闻庭安心里有些动摇,又想起了师姐。
自以为是?闻庭安愣住了。
“你刚刚所说的一切,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罢了,”陌月染为闻湫白拉了拉身上的外披,一字一句问道,“你可曾想过,为何你女儿她明明对我一无所知,却对我说出,希望我能永远陪着她?”
“你还当她是那个懵懂无知任由你们摆布的小女孩吗?”
“或者我应该说,我和你不一样,我的选择是尽我所能陪着她,哪怕终有一日要分开,我也会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天。”
陌月染此话一出,闻庭安便听出来了,他是在责怪自己当年将湫白送去梨山神女殿独自一人生活的事,如今想来,他说的确实没错,当年一心只想着不让湫白再被王若桃刁难,也为了能让王若桃的心结能有所释怀,到头来湫白在外依然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而王若桃的心结也一直都在,确实是自己无能。
陌月染不再理会他,抱起闻湫白朝亭子外走去,低头时隐约瞧见怀里的人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见如此他也笑了。
闻庭安愣愣地站在原地,旁趴在桌子边的徐南默他早在有黑影来偷袭的时候就醒了,只是一直没有他能插得上话的时候。
“你全都听见了?”闻庭安有些疲累走回桌子边坐下。
徐南默点点头,安慰闻庭安道:“当年的事,那位少年不知情,但弟子知晓,义父是有苦衷的!”